第九章 布哈拉蓼 [1]

这是一顿传统的午饭。一小块羊肉,烤土豆,甜点是一块梅子挞、一小罐乳酪和寡淡无味的酥油点心。餐室的墙壁上挂着几张肖像画,马普尔小姐推测那些应该是家庭肖像,都是维多利亚时代的肖像画,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特点。巨大沉重的餐具柜,精致的李子色桃花心木餐桌,窗帘是深红色锦缎做成的。那张桃花心木桌能轻轻松松坐下十个人。

马普尔小姐聊起她在旅行中遇到的各种琐事,不过就三天时间,没有太多可讲的。

“我想,拉斐尔先生是您的一个老朋友?”大姐布拉德伯里-斯科特说道。

“算不上,”马普尔小姐说,“我去西印度群岛旅行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我想,他去那里是为了自己的健康。”

“是啊,他行动不便好几年了。”

“真令人难过,”马普尔小姐说,“很悲惨。我真佩服他的毅力。他似乎要做很多工作。你知道,每天他都要向秘书口授,还要不停地发电报。他并没有因为自己是个病人就屈服了。”

“是的,他不会。”安西娅说。

“这几年我们很少见到他,”格林太太说,“当然了,他是个忙人。但每年圣诞节他都会记得我们。”

“您住在伦敦吗,马普尔小姐?”安西娅问。

“哦,不,”马普尔小姐说,“我住在乡下,在卢姆斯和马尔凯特贝辛之间的一个小地方,离伦敦大约二十五英里。之前是一座古香古色的美丽村庄,但是,就像其他事物一样,现如今它也像人们所说的,发展了。”她补充道,“拉斐尔先生住在伦敦吧?至少,我注意到他在圣多诺黑旅馆登记的地址是伊顿广场,还是贝尔格雷夫广场来着?”

“他在肯特有一幢别墅,”克洛蒂尔德说,“有时候会在那儿招待客人,生意伙伴或者从国外来的人。我们谁也没到那儿去拜访过他。若在伦敦碰巧遇到,他都会招待我们。”

“他人很好,”马普尔小姐说,“建议你们在我旅行的这段时间邀请我到这儿来。考虑得很周全。难以想象,像他这样繁忙的人也会这么周到。”

“我们以前也邀请过他的一些朋友。总的来说,他都安排得很周到。当然了,不可能符合每个人的口味。年轻人喜欢走路、长途跋涉、登高远望这一类的事情。然而老年人做不了这些,只能留在旅馆。不过附近的旅馆并非那么简陋。我相信您在今天的旅行中已有所发现。明天去圣文德也一样,会非常疲劳。明天您将参观一座岛屿,坐船去,有时候会碰上风浪。”

“绕着房子走一圈也很累人。”格林太太说。

“哦,我知道。”马普尔小姐说,“不停地走路,要不就一直站着,腿脚会非常累。我想我真不该参加这次远行。但是,看一看美丽的建筑、精致的房间及家具又很有诱惑力——所有这些。当然了,还有那些美轮美奂的画。”

“还有那些花园。”安西娅说,“您喜欢花园吗?”

“哦,是的,尤其是花园。我很期待旅行介绍上写的,参观历史建筑中那些保存完好的花园。”马普尔小姐说完微微一笑。

这一切都令人愉快,非常自然,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一种紧张的感觉,有些不自然,但她所谓的不自然是什么?对话的内容普通平常,不过是些陈词滥调。她自己说的都是家常话,那三姐妹也是。

三姐妹,马普尔小姐的思绪又回到这个说法上。为什么一想到三,就有种不祥的气息?三姐妹。《麦克白》里的女巫三姐妹。好吧,很难把这三姐妹和女巫三姐妹联系起来。不过,马普尔小姐觉得剧作家在塑造女巫三姐妹这个角色时犯了一个错误。其中一个设定她觉得非常荒谬。女巫们扑扇着翅膀,带着可笑的尖顶帽子,活像滑稽哑剧中的人物。她们跳着舞,走来走去。马普尔小姐还记得,她曾对站在旁边请她观看这出莎士比亚戏剧的侄子说:“雷蒙德,亲爱的,要是让我来制作这部伟大的戏剧,我会用完全不同的方式塑造这三个女巫。我会让她们三个变成再普通不过的老女人。苏格兰老女人,既不会跳舞也不会到处蹦跶。她们狡猾地望着彼此,你会因此感到隐藏在平凡背后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