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完结章(四)(第2/3页)

而晏榕的声音在夜色中越来越沉,像是要泯灭在最后的晚风里。

他极剧烈的喘息了一声,轻声道:“孤亦爱你满口谎言,哪怕明知句句都是欺瞒,孤也……信了。”

——我知你满口谎言,但我亦信了。

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他也曾听高高在上的那个人说过这句话。

后来那个人不要他了。

晏榕也不要他了。

从眼眶落下来的水滴渐渐在晏榕的玄甲上沾湿一片痕迹,诸鹤这才发现是自己竟然哭了。

可他分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

诸鹤突然间有些惊慌,他仓促的在自己的眼睛上擦了擦,急急忙忙的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已经听到了晏榕的下一句话。

他背后的羽箭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汩汩的流血,而是一点点的往外渗,像是在一点点的吞噬一个人最后的生命。

而晏榕用手臂最后一次揽了揽诸鹤,语气像是有些失望,但声音反而温柔:“皇叔,孤都要死了,你还在想别人吗?”

诸鹤想去看晏榕的表情,却又不敢离开他的怀抱:“我没有!”

晏榕不知这次是信了,还是已经没气力追究。

他靠在诸鹤耳边,呼吸像是被拉慢了时间的长钟,有种倒数计时的悲凉。

他轻柔的摸了摸诸鹤散落下来的乌发,想再笑一下,却终归没能笑得出来,只能在愈发急促的喘息声中开口:“没事……皇叔,孤……”

晏榕涣散的目光落在怀中人身上,却已经不能将他看得分明,“孤……在亲征前已经立了诏书,若是孤有何意外,朝中当重新尊你为摄政王,另封楼苍为烽火候,官至一品,重掌军权。”

他停了片刻,逐渐消减的声音染上几丝浅淡的不甘,“皇叔……楼苍那么爱你,定会为你金戈铁马,征战沙场。届时……你还会记得孤吗?”

诸鹤觉得自己好像非常想哭,比丢了很多很多珠子宝石还要难过。

两人贴得极近,可血腥气却完全盖住了晏榕身上的龙涎香。

诸鹤只好又努力往晏榕怀里钻了一些,却依旧没闻到熟悉的味道。

他抹了下自己的眼睛,委屈的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那你……就不能不死吗?”

晏榕第一次没有回答诸鹤的话。

诸鹤愣了几秒,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小小声的道:“晏榕……你怎么不理我了?”

他像是有些不死心,又再问了一遍:“那……我允许你再亲我一下啦……”

寂静的夜空里只有呼啸的风声。

诸鹤眼眶里最后一滴泪落了下来,却再也无人能给他丝毫回音。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站在一旁的来喜才悄然的跪行而来,在晏榕身旁磕了三次头,略显尖细的声音在这种时刻显得越发突兀:“王爷……陛下驾崩了,您……节哀。”

诸鹤不知道什么才叫做节哀。

因为他以前从没有感觉到这么难过。

边关漫天的风沙很快带走了晏榕的最后一丝温度。

而一直过了许久,诸鹤才将晏榕交给来喜。

他缓缓站起身,推开身边围成一圈又一圈的士兵,摆了摆手:“把烽火台点上。”

纵然每年都有新兵入伍,但在大历军中认识摄政王的将士也并非小数。

尤其是发生在新皇为保护怀中人而死……而怀中的人恰巧就长着一张和摄政王一模一样的脸。

更遑论连身上嚣张跋扈的气质都无比相像,只不过对比之前,现在的摄政王似乎有多了两分肃杀的意味。

烽火台上的火把很快点了起来,凄惶的月光和簇簇的火把印亮了诸鹤苍白的脸。

那张漂亮的脸上还染着晏榕的血,在灯火辉映之中,陡然间显出几分似妖近鬼的色彩。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城墙之下便传来一道带着惊讶的声音:“……诸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