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尔成了网络小鲜肉?

窦文涛:我最近爱听一个歌,叫什么《静静地看着你装×》,看你牛×也好装×也好,自有一种呈现。咱不如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你为什么要把泰戈尔翻译得这么骚呢?是因为你骚吗?

冯唐:首先,我理解的泰戈尔呈现的就是这种气质。第二,“骚”这个字你不能用淫秽的眼光看,骚有很多定义。语言本身是一个具有多重含义和欺骗性的人造物。

窦文涛:我是觉得这个事儿甭管炒作不炒作,牛×不牛×,活到我这个岁数,我见到各种人,有的特,有的特牛,但最后我发现,这都不重要,20年之后,就作品在这儿,对吧?

冯唐:作品说话,时间说话。

窦文涛:对,得拿具体作品出来看,要不然说了半天,大家只抓着其中的三首,其实有好几百首呢。

冯唐:一共326首。

窦文涛:那为什么老说这三首?

冯唐:为什么你只看见裤裆?

冯唐托福成绩单

冯唐部分作品

窦文涛:我没看见裤裆,我看见舌头了。文学界、翻译界对这几首的意见比较多,大家觉得这么多翻译里面还是郑振铎译的最好。比如说“浩瀚的面具”,英文单词mask是面具吗?还是裤裆啊?

冯唐:你这么直接问,就不是我们诗人的语境。如果你要用Google翻译机,一定不会译成我这种,可能更偏向于郑振铎的。逐字逐句地译,就是所谓直译。什么叫“浩瀚的面具”?“浩瀚的面具”是中国话吗?实际上我体会泰戈尔这首诗的意思是把世界跟一个人的关系比拟成情人关系,你怎么带着好奇心探索这个世界。

翻译完《飞鸟集》,我坚定地相信,《冯唐诗百首》是诗歌,里面有很好的诗歌,冯唐是个诗人。

无论这个诗歌圈子怎么说,我不用卧轨、不用早夭,“春风十里,不如你”这七个字在我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在讲汉语的地方口耳相传。想到这儿,我忍不住,笑出声了。

——冯唐

我认为这两处译得不能算错译,只是不够雅而已。而冯唐之所以用词有些不雅,跟他的文字风格有关。他这个人一向比较生猛,他自己的诗就是这样,常常是汁水淋漓,荷尔蒙喷溅,如果不反性禁欲,看上去还是蛮有趣的。我早就猜测,弗洛伊德所说的力比多不仅有性欲之意,而且有生命力的意味,所以性欲强烈不是什么坏事,也许就是生命力强烈的表现。尼采甚至说过这样的话:“艺术家如果要有所作为的话,就一定要在秉性和肉体方面强健,要精力过剩,像野兽一般,充满情欲。……艺术家按其本性来说恐怕难免是好色之徒。”从这个意义上讲,用了“骚”这样的词是否就一定不雅都是见仁见智之事了,郑振铎把hospitable译为“殷勤好客”比冯唐的“挺骚”就强很多吗?我看未必。冯唐的缺点在于有点将自己的风格强加于原作者了,仅此而已。

——李银河

窦文涛:古人讲“《诗》无达诂”1,这事儿我觉得从来都是说不清的账。不过,连力挺你的李银河也有微词,说你是押韵控。比如郑振铎译的“我是死,是你的母亲。我就要给你以新的生命”,你译的是“我是死啊,我是你妈,我会给你新生哒”。

冯唐:这不是简简单单地为了押韵,不是为了卖萌而这么说。英文也是有节奏感,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有韵的,death, birth, whispering, fading day,是有一种呢呢喃喃、慢慢细声细语的感觉,不是“我是死,是你的母亲。我就要给你以新的生命”那种语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