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7章 年末(第4/5页)

高桂在奏疏里有一句话是“权相作俑,公道悉坏”。

高桂举了当年张居正三个儿子接连在会试中第,两个儿子甚至名列三鼎甲。

依张居正的例子,阁臣的儿子就可以随随便便中举人中进士吗?如此说来对于科举考试的公平何在?

高桂此疏明说是张居正,实际上骂得是申时行,王锡爵两位宰相,天子不由震惊下令科道核查。

而申时行,王锡爵也表示引咎辞职。

王衡有真才实学,中举人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王锡爵辞职是为儿子抱不平。

而申时行很气愤,万历八年时,阁臣儿子还能中进士,甚至探花,到了万历十一年张四维的儿子,以及自己的儿子申用懋中进士了,然后就一堆言官逼逼。

到了万历十四年,已经没有阁臣的儿子参加会试,好了,现在万历十六年连举人也不让中,真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那么以后是不是连生员也不行,再下去通过县试就是舞弊?是不是阁臣的儿子女婿都不要读书了,索性当个混吃等死的猪比较省心。

此事一起,众官员们因无法打倒张鲸,认为申时行无能,没有出力,为了将怒火发泄,他们将枪口对准了主持这一次乡试的黄洪宪,以及复核的左都御史吴时来。

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左都御史吴时来,一连被弹劾了十几疏。

而申时行也授意言官对于高桂进行抨击。

这些事就发生了林延潮称病的两个月内。

满朝文武都忙着上疏弹劾张鲸,要么就是以辞官逼迫天子忙得是不可开交,这场政治斗争无人可以置之度外,任何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必须表态。

之后的礼部覆试,内阁又对于于慎行,高桂,于孔兼三人极为不满。

若是林延潮这时候身在礼部,恐怕也要在于慎行与申时行之间站队,表一个立场,但他偏偏却不在。

现在林延潮称病在家中,整天枸杞泡茶,陪着妻儿倒是过了一段十分清闲的日子。

而因为林延潮在家养生,不仅张鲸的事与他无关,顺天科举的弊案与他无关,朝堂上林党没有一人上疏,也没有站在任何人一边。

林延潮将任何人的拜访都拦住了,继续在家过着不问世事的日子,从而避开了这一场大风波。

万历十六年的年末,大雪覆盖了京师。

在京师街道上,官兵们将沟渠里冻僵的乞丐尸体一具一具地拖出然后堆放在路边,然后装进车子运到城外掩埋。

大轿里,申时行从轿帘里看到了这一幕。

申时行咳了几声,最近他夜里一直睡不好反反复复的,或许是上了年纪,或许也是因朝堂上的事窝在心底。

申时行闭目养了会神,这时候突然听得前面一阵吵杂声,于是他睁眼问道:“前面什么事?”

一旁申九道:“是几个乞儿不识老爷的尊驾挡了路,眼下正被申厉他们教训呢。”

“停轿!”

申时行一句话下轿子停住,官兵将道路前后都封了路,几名申府家仆立即拿起扫帚上前将道路上的雪打扫干净,申时行的官靴一尘不染地走到了正被申府护院鞭打的几名乞儿身旁。

“停手!让他们起来问话。”

几名乞丐不过十五六岁,身穿一身破烂单衣在雪地里瑟瑟发抖,申时行看了不有生怜,当即吩咐道:“一人给一件冬衣!”

“多谢大老爷,多谢大老爷。”几名乞丐叩头。

申时行温言问道:“你们是哪里人?”

“河间府人。”

“为什么逃出来?”

“家里受了灾,田里没了收成,人饿死差不多了,听说京师里好心人多,会有一条活路。”

申时行闻言问道:“朝廷拨付河间的赈灾粮没有发下去吗?”

“哪里有什么赈灾粮,都给官员们贪墨了,咱们老百姓们半粒粮食也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