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4章 你可知道番薯吗?(第4/5页)

申时行之前接连数疏给天子,可是连堂堂首辅都保不住徐贞明,就可以知道徐贞明到底得罪的是什么样的存在。

最后徐贞明一倒,京畿兴修水利,屯垦荒田的工程,也就立即被朝廷叫停。

林延潮想到这里,当下修书一封命家人将在京理已是待罪之身的徐贞明请至了家中。

徐贞明到时,已是夜晚。

他看见林延潮将自己所作的潞水客谈翻至一半合在桌上,不由心底一动。

“草民徐贞明见过学士!”

林延潮点点头,示意对方入座然后道:“徐兄听你称呼,你的辞官奏疏已经上了?”

徐贞明抬起头,林延潮但见他两鬓星霜,已是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而眼底却仍有一股少年人的倔强。徐贞明沉声道:“告老还乡的奏章已是上了,陛下马上就会批复了。”

林延潮点点头道:“这么说事已成定局了?”

徐贞明拱手道:“学士大人,你这一次来找徐某的原因,徐某心底有数,对于元辅上疏的相救之恩,徐某心底感激不尽,但此恩唯有来世再报,若要徐某改换门庭,换的保住仕途的机会,那就是有愧于李江都的知遇之恩,这一点请恕徐某不能办到。”

林延潮失笑道:“你的回答,实在我的意料之中,其实元辅并没有让我招揽你的意思,倒是我爱惜你的才华。”

徐贞明摇头苦笑道:“学士是读了在下的拙作吧,诚为书生之见,实令学士笑尔。”

“确实为书生之见,但书生之见也并非没有见地,能落在实处,切实有利于百姓,那就是事功,而不是书生之见了。你在京屯垦,百姓称利,即说明你这本书写的是对的,唯独……”

徐贞明闻言讶道:“学士于徐某有什么见教吗?”

林延潮道:“见教二字不敢当,但你可知这一次为何被罢官吗?”

徐贞明苦笑道:“当然徐某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可笑徐某治水前,自信向天子进言,要在京畿屯田,一改朝廷仰仗东南漕运的局面,要一岁开其始,十年究其成,而万世席其利,但是……”

林延潮给徐贞明沏了碗茶道:“徐兄继续说。”

徐贞明道:“……但没有料到推行不过一年,即被那些朝廷蛀虫,食民脂民膏的人给罢了官。今年年初我欲治滹沱河,此河在山西为利,但在直隶为害,其因在于山西支流多而汇入直隶则为汪洋,而且此河至携沙大。”

“我欲效仿学士在归德事功之法,在河北分修河道,并以堤坝束水,以河渠分流,然后引水灌溉农田,变一害为两利。但那些权贵在河道便利之处,各修水利,自蓄民田,涝时涝不到他,旱时旱不到他,唯独河道一旦更改,他们全然无利可言。”

说到这里林延潮打断道:“请徐兄仔细说来听听,那些人如何为一己私利,危害地方?”

徐贞明道:“他们兴修的水利,不少有害于河道的流通,我在曾在滹沱河上游看到一条支河有几百盘的水磨水碓,这些权贵故意筑坝截水,引水至碓渠,以水碓舂米,磨面。这些人还夸耀,家有连轴转,赛过坐知县。”

“故而他们是巴不得水湍急越好,如此水磨才转的动,但若是引水灌田,那么水从何来,河水都灌溉农田了,那他们的水磨如何跑得动?更不说汛期若至他们所筑堤坝溃决,则州县皆成泽国……然而他们确实不闻不顾,因为他们住在京里,水是淹不到他的,有人甚至放言,水淹了更好,如此来年的田又便宜又肥。”

说到这里,徐贞明已是忍不住痛心疾首。

林延潮由水磨的事想来,此事古今都不少,唐时权贵肆意在河流上建造水碓、水磨,妨碍河水灌溉农田,最后唐朝皇帝火了,先让升平公主和驸马都尉郭暧拆除水碓,然后拆除沿河所有的水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