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朝暮洞天(五)(第2/4页)

绫烟烟想说,这些符箓算不上什么,她却坚持伸着手臂,眉宇间似有哀求,绫烟烟只好把符箓拿出来。

少女悄悄地用烫伤的手捏了捏裙角,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有人在不远处喊了一声,夏轩挥着手:“师姐,白姐姐,姜师兄醒了!”

绫烟烟立刻跑上前,少女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眷恋似的望了眼西天的晚霞。

白梨躺在床上,将那枚玉牌举过头顶,那尾金鳞仿佛被玉石雕刻出来的鱼,鱼目黑亮似黑曜石。

可以听她的话,对吧?

她屈起指节,敲了敲玉牌的边,“出来。”

玉牌上亮起一层淡淡的金光,白鱼轮廓旁多了一圈阴影,一圈涟漪荡漾开来,哗啦一声,这条鱼跃出水面,掉进她脖子里。

白梨伸手去抓,它滑溜溜的,一个劲往她脖子里钻,最后白梨捏着它尾巴倒拎起来,活蹦乱跳的鱼立刻在她手里萎了下来。

“你主人抛弃你了。”白梨狐假虎威地戳着鱼头:“落到我手里,你就慢慢熬吧。”

白鱼瑟瑟发抖,被她捏在手里挣脱不得,开始啪嗒啪嗒吐泡泡。

“又想写‘不生气’啊?”白梨捏捏肥嘟嘟的鱼头,“你怎么总是一个套路?”

鱼尾巴耷拉下来,委屈巴巴地吐了个最大的泡泡,在白梨脸侧弹了一下,轻轻碎裂,牛毛般的水丝纷纷扬扬。

白梨摸着脸松开鱼头,“算了,不虐待你了。”

白鱼逃过一劫,欢欢喜喜地摇头摆尾。

白梨拿出黑珠,那层淡青色光芒更黯淡了些,星光却异常璀璨,她两手轻轻笼住,里面隐隐有琴声传出。

扶乩琴已经断裂,怎么还会有琴声?

她把黑珠举到眼前,这回里面的景象又变了。

月华清朗,漫天星光,夜色下男人正在弹琴,而女人将下巴搁在他肩膀,捣乱似的拨乱琴音。

白梨遽然弹坐起来,方才的笑从脸上褪得一干二净。金鳞在她身旁不明所以地游来游去,她抓起玉牌下了床,径直走出去。

“有传信的地方吗?”她点着金鳞的脑袋:“带我过去行不行?”

金鳞一摆尾巴游在前头。

白梨是第一次走到外面。

这座宫殿应当在海底,随处可见幽蓝的水丝和成串的泡泡,却嗅不到一丁点海水腥味。穹顶很高,抬头只看到四面墙壁收束进一团黑暗里。角落的淤泥里开着很奇怪的花,乌黑与猩红,从未在人世间见过。

帷幕重重,银烛上有冷光残留,落满灰尘的帘栊内一片漆黑。

金鳞到了这里,在外面徘徊不前,像在征求她的同意。

白梨撩开帘栊,一小片幽光斜了进去,四面墙壁上的书浩瀚如烟,因她进入时带来的这点小小动静,凝滞的水流又动了起来,书页哗啦啦作响。

一幅画像平摊在书案,垂到蒲团上,画像上压着一把玉骨折扇,扇坠猩红。

她站在门外的位置,刚好能把画上的人看了个大概。

那是个白衣男人,衣摆上有波涛般的片片金色鳞纹,面如美玉,风华隽永,嘴角挂着熟悉的浅笑,让人联想到“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端方君子。

却又很奇怪。

她想了想,终于知道哪里奇怪了。

这种表面上让人觉得很舒服、实则在酝酿着坏水的笑,简直和薛琼楼一模一样。

幽暗里突然传来一声叹息:“姑娘,你怎么到这来了?”

刚好一阵风吹来,将画像掀起一角,男人从胸口往下的地方,都被锋利之物划开,犹如一条狰狞的血口。

白梨僵硬地转过身,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个佝偻老人,右眼蒙着一层白翳。

金鳞如见故人,摇头摆尾地扑了过去。

是认识的人啊,白梨松了口气。

“我是这里的管事。”老人好似在这里待了很久,皱纹里都有了蛛网,佝偻着腰走进去,将那张撕裂的画纸用折扇压好,猩红的扇坠斜出诡谲的光,“这地方,姑娘以后不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