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第2/3页)

铃子回想起南条回国比预定日期推迟了两三年,是竹内之所以担心的原因,也就想象在横滨欢迎时将是怎样的喜悦了。

“他还是绕道美国回来?”

“好像是。”

“为什么说好像是呢?”

铃子惊讶地反问,难道信上或电报里没有写明吗?

“实际上是刚才在这儿听到报社记者说了声‘南条君快回来了吧’,我这才知道的。”

“那么,他什么都没告诉师傅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铃子楞住了。她一看见师傅阴沉的脸,就同情师博;同时也深感失望,仿佛自己本人也是被南条抛弃了似的,瞬时眼泪晶晶欲滴了。

“真叫人难以置信呀。全靠师博一手栽培,他才得以留洋,想不到竟成了一个忘恩负义的疯子。师傅您干吗还亲自到横滨去接他呢?真讨厌。不管怎么说,我再也不同这种人跳舞啦。”

星枝走到走廊。这时管理舞台道具和灯光的人正忙不迭地拾掇。乐师们拎着乐器回家了。

观众席空荡荡的漆黑一片。

这次表演会的发起人,舞女们的至亲好友,还有一些像是她们的崇拜者——学生和小姐,不知怎的,都带着兴奋的神情。有的在评论今晚的舞蹈,有的坐在长条椅上等侯,还有的在后台进进出出。

说是舞女,其实是舞蹈艺术研究生,她们不见得都愿意终生献身于舞台事业。立志将来当舞蹈家的人也很少。当中一半是女学生或小学生,而以小姐居多。

她们的化妆室比铃子她们的宽敞。有的人在脱衣裳,有的人去后台的澡堂洗澡,有的人在卸妆,还有的人在寻找自己的花束,各人都随便地忙于做回家的准备。舞终之后,在热闹、快活的气氛中,情意绵绵,话声里充满了朝气。

星枝在廊道上接受了各式各样人物的老一套寒暄:“祝贺演出成功”,还应邀签名,备受赞赏。

她对于这些都一一作了简单的回答,然后到舞女们的房间去消遣。她家的女佣在廊道上呼喊她,她就和女佣一起回到自己的化妆室去。

一打开门,铃子正好站在竹内身后给竹内穿西服。

跟方才不同,星枝不把它当一回事,连瞧也不瞧一眼。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她边走边告诉女佣该取走的衣裳。

于是,铃子用目光向她打了招呼,她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披上春外套,把竹内一直送到大门口。

没等竹内的汽车开动,铃子就劲头十足地说:“南条下周就要乘船回国啦。”

但是,星枝只是淡淡地说了声:“是吗?”

“说要回来,也没通知师傅。真是忘恩负义呀!这太不像话,太无情了。师傅真可怜,可又有什么法子呢?”

“是啊。”

“要是在舞蹈家同人中抵制他,在报上一起写文章骂骂他才好呢。咱们约好啰,不去接他,也决不同他跳舞好吗?”

“嗯。”

“不行,靠不住,你应该更认真地表示愤慨才是。星枝你也不亚于南条,是个薄情人啊!”

“什么南条,我不认识他!”

“师傅不是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经常谈论他吗?难道你没看过南条的舞蹈?”

“舞蹈倒是看过。”

“跳得很出色吧。他被誉为日本的第一个天才西洋舞蹈家。是日本的尼仁斯基①,日本的谢尔盖·里弗阿尔啊。所以师傅忍痛借钱供他留洋。竹内研究所才落得这样穷困的呀。”

①尼仁斯基(1890—1950),苏联舞路家。

“是吗?”

星枝的司机和女佣前来取她的衣箱和客人赠送的彩球,正好打了个照面。

坐在廊道长椅上的一个青年站了起来,从星枝身后迎上前去,喊了一声:

“友田女士!”

“哟,你在干么?怎么还不回家?”星枝说着,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