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阿瓦(2)(第3/3页)

靳岄笑笑:“或许因为我注定没有当奴隶的命。”

大巫朗声大笑,丝毫不怒:“你这大瑀人,脑子倒是转得快。”

“我母亲是大瑀先朝帝姬,父亲是赫赫有名的将军。我出生之时,有得道高僧曾说过,我出将入相,驰骋沙场,呼风唤雨,有异世之能。外加一生平安顺遂,无灾无厄,儿孙满堂,白发齐眉。”靳岄平静道,“那是连大瑀皇帝也信赖的僧人,他说他能勘破我的命。可是您看,我现在在北戎,一个奴隶而已。”

“那正说明,奴隶并非你的归数。”大巫说,“又或者,是那和尚看得不准。”

“大巫您呢?您能看尽天下所有人的命么?能保证自己不会看错?”靳岄问,“高辛人生来便是绿眼睛,若驰望原的天神真的慈悲,他为何要让降祸人间的狼瞳诞生于世上?”

大巫眉头一皱:“为了让神子历练人间万事。”

“神子是谁?”

“北戎天君。”

“为让天君历练,便生造狼瞳之人来让驰望原百姓受苦?”靳岄大笑,“你们的天神也不过如此。”

大巫抓住他的手腕,当一声为左右两腕扣上了铁环。铁环与铁索相连,铁索深深埋在墙中,靳岄已被囚于这座允天监内。

“孩子,你这样聪慧,不如再猜一猜,为何你会来到允天监?”老人低声道。

靳岄看出大巫对自己并无恶意,更是忽然生出一种奇特感觉:大巫怜悯自己。眼前老者或许无法勘破命数,但已经识得生死。他在大巫面前,不是大瑀人,不是烨台奴隶,仅仅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人。老者从他身上看到了过去,而他自大巫脸上,隐约察觉了自己接下来的命。

“北戎天君想让您看一看,我该不该杀?”

大巫长叹:“北戎有一句话,起飞太早的鹰回不了巢。一个人太过聪颖,他这一生必定过得不好。”

靳岄心头突然一松:北戎天君还需要让大巫来判定自己的命运,这说明他还不想下杀手。靳岄干脆直接了当:“那您认为,我该杀吗?”

大巫不回避他的目光:“该。”

靳岄点点头:“这是我的命?”

大巫:“对。”

靳岄将双手藏于袖中,坐姿笔挺。他穿一身北戎奴隶装束,长发却没有遵照北戎规矩梳成发辫,仍是大瑀发式。

大巫心中一怔,不禁坐直了身。眼前少年面露浅浅笑意,浓黑眼珠里映出塔中粼粼火光,闪动如星。

靳岄一字字道:“但我从不信命。”

***

贺兰砜松了手,踉跄起身。他的手上都是血,起初温热,渐渐变得粘稠冰冷。

他杀了人,而且是连杀两个。耳朵里嗡嗡作响,脑袋在强迫他反刍方才杀人的手感,但同时又喝令他警醒:袭击者还有一个!

那受伤的刀手果真冲杀过来。他肩膀受伤,挥刀力度减弱,但贺兰砜怔愣中躲避不及,胸前被一刀划破,衣裳破了,皮肉绽开。刀手更是一脚踹中他腹部,贺兰砜整个人被踢飞出去,重重跌在地上。

一个身首分离的尸体,就在他身旁。那是一个弓手,箭囊几乎空了,只剩一支尾羽纯白的黑箭。贺兰砜却认出了那支弓:在某一年的朗赛大会上,他见青鹿部落的人用过这样的弓,通体黑红,上有繁复雕纹,是狼群奔突之象。

这是只有皇宫中禁卫军才能使用的弓。

那刀手扑在断气的剑手身上呼喊“大哥”,贺兰砜晃了晃脑袋。他看见刀手又站了起来,拖着刀,朝阿瓦走过去。他们根本不在乎贺兰砜生死,目标始终只有阿瓦一个。

贺兰砜还听见阿瓦在说话——“高辛人,我允许你使用那支箭!”

高辛的狼子左足半蹲,右脚跪地,腿上伤口鲜血淋漓,月色照亮他浓棕色头发与澹青双瞳。从箭囊中抽出那支白羽的黑箭,贺兰砜心口怦怦直跳:他没有认错,这是狼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