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帐底红尘(第2/3页)

“怕什么?怕死吗?”薛开潮对整件事的态度都太冷淡,几乎不符合舒君的任何猜测。

这话也说得太直,以至于舒君一愣,先想难道有人不怕死吗,之后才想起薛开潮几乎不算是人了,又怎么可能怕死。

或者说,他真能被杀死吗?

外头人都说他的灵兽是麒麟,他自己也因此被人尊称青麟君,然而舒君是真正看到他身上掩藏在衣裳之下的鳞片的。

麒麟腰间并无鳞片,那么有鳞片的是什么?现在两家令主都无爵无职,已经成了信仰。然而当初国主是真龙的时候,都是和皇室联姻过的,尚主多次,身上未必没有真龙的血脉。

舒君虽然现在忽然想到,悚然一惊之余却不敢问出来。薛开潮能够给他知道,自然有他自己的考虑,或许自己的种种猜测与想法,他也不是不知道。与其什么都问出来,显得蠢钝不堪,胆大包天,不如安分守己,什么也别多嘴。

有些事情可以问,有些事情不能。舒君已经察觉到现在格外压抑的气氛和挥之不去的危险,就不肯轻举妄动了。

加上他的腰臀正被漫不经心的抚摸着,也实在不能分心,只在薛开潮手下宛如一根琴弦一般越绷越紧,连呼吸都细细成了一线。

薛开潮有心事,摸他就像摸一只小猫小狗,并不十分上心,也没有料到他会有什么反应,因此马车忽的一震把极力不动声色与他拉开距离的舒君甩进他怀里,压在薛开潮身上时,两人都是一怔。

“你几岁了?”薛开潮也不急着把他挪开,忽然问。

舒君不明所以,乱七八糟的试图爬起来,闻言偏着头想了想,谨慎答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左右也有十六七了。生活艰难,谁还记得这个。”

别说富贵人家,就算是平民百姓,年岁总是说得出来的。薛开潮闻言就猜测,或许他离家早,不记得了,也没有人知道。于是默不作声又不动声色的把舒君放下去,任由他扯着被子密密掩住自己,问起旧事来:“那你究竟是怎么到的戏班?”

舒君天资卓绝,但显然从未经历过任何训练,能成这样,生活里用得上自己的天赋,已经十分了不起了。薛开潮查过戏班,也查过叫他进来献艺的人,又没有在舒君身上发现任何异常,于是也就没有继续往下查。

人都握在自己手心,还会怕他身份不明吗?

薛开潮的作风,向来如此。他收服族中培养出的亲信,譬如幽云等人,也并不从她们的出身和家人入手,现在对舒君自然也如是。

如今忽然有了兴趣,这才开口问。

舒君却真的记不清了,费力回忆一番,说话甚至还很迟疑:“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家在一条江上,村子只有四五十户人家,十一二岁的时候出了事,村子都被烧没了,我跑出来就迷了路,胡乱地走,被人捡到,卖来卖去,进了戏班。剩下的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按说十一二岁的孩子,其实已经很能当做劳力,记事也该清楚明白。但一个孩子经历了村子忽然着火,烧得没几个活口这种事,自然饱受惊吓,都忘了也是正常。

何况后来颠沛流离,能够记得反而奇怪。

薛开潮倒没有想到还有这一段前情,望了面带伤感的舒君一眼,忽然道:“那你也是有仇有恨的人了,倘若有机会,会报仇么?”

要是别的意外也就算了,可是忽然一场大火实在蹊跷,里头没有猫腻就怪了。以前不提,舒君是无能为力,现在他有薛开潮做后盾,报仇也不是空谈。

被他提醒,舒君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不像是能够苦等十几年,然后为全村人报仇的那种人。”

薛开潮并没有吃惊或者失望的表示,只是追问:“那种人又是什么人?”

舒君摇头,绕在脖子上的头发丰厚漆黑,像一把生丝般莹然有光,是他全身最不需要调理保护的地方,像是荒野上放肆生长的野草,一碧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