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贝什利山 拯救(第2/3页)

那辆“美洲豹”一直停在车库里,直到有一天一辆拖车把它拖走。它被一辆小型福特车所取代。10月来了又去了。他的母亲看过的那些树叶从树上脱离,在空中旋转着飘落,在他脚下铺成一张滑溜溜的地毯。夜晚变得越来越长,带来一个个多雨的白昼。乌鸦预示着风暴的降临,又被暴风雨打得七零八散。雨下得那么大,仅仅一个晚上就重新给池塘灌上了水,西摩不得不找人重新把它抽干。树篱变得光秃秃、黑油油的,水珠滴答,只有那些彼此纠缠的铁线莲除外。

11月,风刮了过来,云朵从沼泽上方掠过,直到它们终于联合起来,越堆越厚,把天空变成覆盖大地的暗蓝色屋顶。雾气重新降临,它们整天笼罩着这所房子。当冬季的风暴刮倒一棵梣树后,那棵树就躺在花园里,摔成一堆碎屑。没人来清理它。小雪和冰雹随着12月到来,温斯顿男校的男孩们每天都在为自己的奖学金考试做准备,有些家长为孩子请了家庭教师。沼泽的颜色从紫色变成橘黄色又变成棕色。

时间会治愈伤痛,苏塞克斯太太说。拜伦的损失会变得越来越容易承受。但这正是核心所在。他不想忘掉自己的损失。损失是他的母亲留给他的一切。如果说时间能够愈合这条裂缝,那也只能让他假装她从未存在过。

有一天下午,拜伦正在同苏塞克斯太太谈论蒸汽,她手里的刀子突然掉落,割破了她的手指。“哎哟,拜伦。”她说。

拜伦与她受伤并无关系,她也没有责备他。她只是取来一块橡皮膏贴好,然后继续削土豆,但他开始有想法了。这是一些他不愿意接受但又无法阻止的想法,甚至在他睡着后也会出现。他想到母亲在棺材里尖叫,他想到苏塞克斯太太在水龙头下冲洗手指,以及水变红的情形。渐渐地,他确信下一个受伤的会是露茜,正如那次车祸以及苏塞克斯太太被割伤是拜伦的过错,露茜受伤也要怪他。

首先,他把自己的担忧隐藏起来。他会寻找一些简单的方法,在露茜进入房间时离开,或者,如果他无法离开,例如,如果是就餐时间,他就会轻轻地哼歌,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让自己去想那些事情。他开始在夜里把一架梯子放在她卧室的窗户外,这样一来,如果发生了什么事,她就能安全地逃脱。只是有一天早上他忘记及时搬走梯子,当露茜醒来,看见窗外的梯子时,她尖叫着跑进大厅并滑倒了。她的左眼上方需要缝三针。他的想法是对的——他会导致伤害,即使他并不想害人。

接下来的想法除了涉及苏塞克斯太太,也涉及学校的同学和他们的妈妈,甚至那些他根本不认识的人——他坐在校车上,从苏塞克斯太太和露茜的背后透过车窗看到的那些人。如果他已经伤害了某个人而他却没有意识到,那可怎么办?因为他已经想到这件可怕的事情,想到他会伤人,所以他肯定已经导致伤害了。他就是那种能够伤人的人,否则他为何会产生那些想法?有时为了向人们暗示他不是好人,他会对自己做些小小的伤害,也许是把胳膊弄得瘀青,或者把鼻子打出血,但似乎没人关心。他感到羞辱,于是将衬衣拉到指关节上。他需要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来赶走那些想法。

当露茜缝了三针的消息在操场上传播开来后,迪尔德丽给安德里亚·洛打了电话。她建议苏塞克斯太太带拜伦到城里去找一个著名的家伙,安德里亚认识他。当苏塞克斯太太说这男孩需要的只是好好拥抱一下时,迪尔德丽·沃特金斯给西摩打了电话。两天后,苏塞克斯太太辞职了。

关于他去看心理医生的经历,拜伦没多少记忆。这倒不是他服了什么药或受到什么虐待,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为了不让自己害怕,他哼着歌,起初轻轻地对自己哼唱,接着,由于心理医生提高了嗓门,因此他也不得不更大声地哼唱。心理医生要拜伦躺下,问他是否有什么异常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