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贝什利山 一个结尾(第3/4页)

“你在干吗?”拜伦大叫一声。

詹姆斯没有抬头,他继续用力拖着、拖着,但一点用处都没有。

拜伦越过栅栏,小心翼翼地朝岸边移动。他站在岸边,因为他不想弄脏那双参加葬礼的鞋子。他又叫了一声詹姆斯,这次詹姆斯停了下来。他试图把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但他的悲痛无法隐藏。他的脸那么红,那么肿,看起来就像被撕裂了一般。

“它对你来说太大了。”拜伦叫道。

詹姆斯的胸腔里发出一种恼人的声音,仿佛他内心深处的痛苦让他无法承受:“她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我没法停止思索!”他又回去继续拖那根木头,呻吟着,但他的手上沾了那么多污泥,老是打滑,有两次那木头都差点从他手里滑落了。

拜伦不明白。他说:“她不是故意要摔倒的。那是一次意外。”詹姆斯抽泣得那么厉害,嘴巴上垂挂着涕泪交下的黏稠液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越过池塘?”他呜咽着说。

“她去拿一只蛋。她不想让乌鸦把蛋叼走。她滑倒了。”

詹姆斯摇摇头。这个动作那么狂乱,它传过他的整个身体,他被那根木头的重量压得绊了一下,差点失去平衡。“都是因为我。”他说。

“因为你?怎么可能?”

“她不知道我们的桥很危险吗?”

拜伦仿佛又看见了母亲,在池塘里挥手,把那只鹅蛋拿给他看。她当然没有从水上走过去,她当然没有。尽管天气温暖,他的皮肤还是被冻得刺痛。

“我应该检查一下承重,”詹姆斯抽泣着说,“我说过要帮她,可我做的全是错事。甚至那次音乐会也是错的。全都是我的主意。”

“可事情不是那样的。都是那两秒钟造成的。一切都从那里开始的。”

让拜伦惊讶的是,他的话让詹姆斯再次哀号起来。他以前从没见詹姆斯哭成这样,如此歇斯底里,如此绝望,如此愤怒。他仍然在拖那根木头,但那些动作那么小,那么毫无成效,他看起来差不多已经失败了。他说:“为什么你要听我的,拜伦?我错了,你看不出来吗?就连那两秒钟我也弄错了。”

“你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拜伦突然觉得很难把足够的空气吸到肺里,“你是在报纸上读到那条消息的。”

“在你母亲……”詹姆斯没法说出那个词。他又试了一下:“在她……”他还是说不出来。他更加用力地拖那根木头,似乎正对它发火。“我又做了一些研究。闰秒并没有发生在6月。他们在年初加上了一秒钟,另一秒钟将在年末加上。”他抽泣时露出了牙齿,“当你那次看表时,根本就没发生闰秒。”

这给了拜伦重重一击。他抓住自己的肚子,有些跌跌撞撞。刹那间,他仿佛看见自己把手伸到母亲面前,给她看自己手表的秒针。他看见车子突然向左一拐。

从草坪上传来的叫声打破了这里的寂静。一些穿着黑衣服的人在花园里搜索,呼唤詹姆斯的名字。他们没有呼唤拜伦。听到那些叫声,他头一次意识到两个好朋友之间有一道永远无法弥合的裂痕。

他平静地说:“你的母亲在找你。你最好放下那根木头回去。”

詹姆斯把它放进污泥,仿佛那是一个躯体。他用衣袖使劲儿擦了一下脸,朝拜伦站着等他的岸边移动,不过,当拜伦把自己的手帕递给他时,他没有接。他甚至无法抬起目光。他说:“我们不会再见面了。我的身体状况让人烦心,我不得不转学。”詹姆斯发出一声沉闷的吞咽声。

“可是公学怎么办?”

“我们不得不考虑我的前途,”詹姆斯说,声音听起来越来越不像他的了,“对我的前途而言,公学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拜伦还没来得及继续问下去,就感觉自己左侧的衣袋被塞进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