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外力 局外人(第2/3页)

看见拜伦,她招招手:“到这边来!”她已经摆好几只彩色的玻璃杯和一罐看似柠檬汁的东西。她甚至带了插在小棍上的小纸伞,以及一块黄瓜三明治。这就像从前的时光——除了身在草地上。

“愿意陪我坐会儿吗?”她指指一张铺着坐垫的低矮软躺椅。他盘腿坐下,椅子发出吱嘎声。

“贝弗莉今天不来了吗?”他问,“和珍妮一道?”

他的母亲扫视了一眼那些树木,说:“也许她们今天不来。”她仰靠在椅子上,依偎着靠头的地方,伸出指尖,仿佛那些指甲是湿的,需要晾干,她说:“我的妈妈过去就坐在这把椅子里。这是她最爱的地方。有时她会唱歌。她是一位漂亮的歌手。”

拜伦用力咽了口唾沫。他以前从未听她说起她的母亲。他用温和的声音说话,希望自己的问题不会让母亲再次陷入沉默。他很想了解她的过去。

“你的妈妈也是坐在外面吗?”

戴安娜笑了:“不。她坐在屋里,年复一年地坐在屋里。她从不去别的地方。”

“她那时还好吗?”拜伦拿不准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但又感觉自己不得不问。

“她很不快乐。如果那就是你想知道的。但那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

“为什么付出的代价?”

她看了他一眼,重新扭过头去望着那些树。一阵微风吹过树林,树叶摇摆起来,发出流水般的哗哗声。天空是浓浓的蔚蓝色,看起来就像刚刚清洗过一般。“那是你为错误付出的代价,”她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一报还一报。”

“我不明白。为什么是以眼还眼?她犯了什么错误?”

她闭上眼睛,仿佛迷迷糊糊睡着了。“我。”她平静地说道,然后她就纹丝不动了,他不得不轻轻戳她一下,看她是死了还是怎么了。

他想问更多的问题,他想知道他母亲的母亲为何一辈子待在屋里,她说自己是个错误是什么意思,但她已经开始哼起歌来,非常平静,仿佛是对自己而非其他任何人哼唱。她看起来那么安宁,他都不忍打断她。他拿起她的几片迷你三明治吃掉,又给自己倒了一点柠檬汁。它是那么甜,他感觉自己的牙齿发出吱吱声。

低处的沼泽地上仍然盛开着一簇簇红色的虞美人,就仿佛大地流出的鲜血。他不愿意把虞美人想象成那样,但他已经这么想了,除此之外,他还能怎么看待它们?

“我可以在这里睡觉。”母亲的声音让他吃了一惊。

“我想你刚才就在睡觉。”

“没有,我可以搬一张床和被子来。我可以在星空下睡觉。”

“那样不安全,”他说,“狐狸或者蛇会咬你。”

她笑了。“哦,它们不会咬我的。”她说着拿起一片三明治,撕掉紧捏在拇指与食指之间的那块脆皮,“说实话,我觉得自己不是个喜欢待在室内的人。也许我属于室外。也许那是我的全部问题所在。”

拜伦环顾了一眼这片土地,上面有随风摇摆的野草,交织着剪秋萝藤蔓上盛开的粉红色花朵,还有蓬子菜的矛状花穗、山萝卜以及草地老鹳草深裂的紫色花瓣。池塘在蓝天下呈现出深绿色,里面有一条条天鹅绒般的浮萍。他母亲的头发里沾着一片粉红色的小花瓣,他的脑子里浮现出她被草地野花覆盖着的画面。那一点都不可怕,那很美。“话虽如此,”他说,“可我还是觉得,在父亲打电话时,你不应该告诉他你想睡在外面。”

“或许你是对的。”她点点头。然后,让他惊讶的是,她朝他使了个眼色,仿佛他们分享了一个笑话或秘密,只是他们并没有那样,因为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笑话或秘密。

“在我小时候,我问我妈妈,”她唱着,“未来会怎样?我会出名吗?我会有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