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外力 香水和香汗剂(第2/2页)

“那么,你还想喝杯啤酒吗?”她尴尬地问,而他也同样尴尬地回答说,是的,他想。

他们走进酒吧,吉姆和艾琳,身后跟着两种气味——香水和香汗剂的气味,它们是那么讨厌,就像跟一群臭气烘烘的亲戚一起过了个圣诞节。

只是他没有亲戚。

他们聊了很多事情,他的园艺,超市咖啡馆里的新闻。当他描述起那次拥抱时,她哈哈大笑起来。听到她的笑声,他也看到了其中好笑的一面,不再感到害怕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多么希望拥有它:她的笑声,她看待事情的不同眼光;他不知道这是否就是人们在伴侣或朋友身上寻找的东西——失去的那部分自我。他们聊起艾琳的生活,她怎样寻找新的工作,又怎样在干道上的慈善商店里做兼职。她再次问起贝什利山,但感觉到他无法回答,她问了几句就没再继续。他列出了一连串有趣的事情,准备在冷场时聊,不过,他意识到,当你希望勾起兴趣的人就坐在你的对面时,提到那样一连串的趣事很难。他希望自己预先想到这一点。他不知道这是约会或者只是某种友好的表示。

“那么……”艾琳用手指敲着桌面说。

吉姆匆匆忙忙地问:“你能否描述一下你的房子?你养狗了吗?你最喜欢吃的食物是什么?你希望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

就好像他的嘴离开他的身体独自冲了出去,决心一劳永逸地结束聊天。

在他们这次见面——或许是约会,但有可能只是友好的表示——之后,他打开那辆露营车的门,这时,他突然想起他们浪费了整整一个夜晚,只聊了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她告诉他,她喜欢霜,不喜欢雪。据艾琳说,霜会区分出每一种事物,把它们突显出来。而雪只是把一切都盖住。而且下霜时公共汽车也不会停运。

从现在开始,他会一直喜欢霜的。

这确实是件鸡毛蒜皮的事情,说的是艾琳喜欢霜甚于雪,但他意识到,正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构成了更大的事情。此外,生活中那些大事也不会这样显山露水,它们是在平静而平常的时刻出现的,通过一个电话、一封信,在我们没有在意的时候出现,无缘无故、毫无征兆地出现,那也是它们让我们不知所措的原因。而我们需要用一辈子,漫长的一辈子,来接受事物的不和谐性,接受无关紧要的一刻会与至关重要的一刻比肩而立,并成为同一件事情的一部分。

从那次见面后,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当他用胶带贴住露营车的门时,他的脑子里满是艾琳的另一副模样。他们当时坐在她的车里,他正要下车,这时她说话了:“你早先问了我一些事情。关于我是谁,我没有回答。因此——如果你仍然想知道,我可以回答你。”她跟他说起她位于小城边缘的公寓,告诉他,她没养狗,不过她希望养一只。她稍微聊了聊她的父母:她的父亲是20世纪70年代的一个军人,她的母亲是个交际花。他们俩在她13岁时分手了。在过去的几年中,她四处漂泊,并且去的不总是好地方。她发现自己很难在一个地方久留。然后她就从驾驶座上望着他,不知何故,他感觉她的眼睛似乎被泪水模糊了。“我这辈子做了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我把事情搞得多糟。但如果我能有所作为——我希望自己做个体面人。这才是最重要的。”

吉姆将一条胶带贴到露营车门的顶上。他用剪刀将它剪断,不长不短,恰好合适。然后他又从那卷胶带上撕下两段,用它们贴在门的侧面。那些仪式很快结束,效率很高,等到镇上的钟敲响11点时,吉姆已经躺在自己的折叠床上准备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