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外力 贝弗莉的风琴(第2/4页)

为了逃避现实,戴安娜做了最后一次毫无创意的努力,她似乎暂时变得更加完美了。她显得更苗条、更整洁,做事也更快了。每次孩子们走进厨房,哪怕只是拿一杯Sunquick饮料,她都会把里面的地板重新擦一遍。但要做到如此完美就需要时时刻刻保持警惕,这样的努力开始造成损害:她经常听而不闻,要么听到的内容跟其他所有人听到的不同。她开始记下各种单子,家里到处都有,而不单是记在她的笔记本里。撕下的纸片出现在厨房操作台上、浴室里、她床边的台灯下。而且不是普通的单子,例如需要购买的食品或需要打的电话,而是一些很基本的事情,像“给衣服漂白”“给露茜的羊毛衫钉上新的蓝扣子”,甚至还有“做午饭”“刷牙”。

不论怎样,虽然她每天都有把事情搞好的时候,例如正常地给孩子们做营养早餐和洗衣服,但上了那辆车之后,她似乎又变得不正常。仿佛她从一开始就开车撞到一个孩子并逃之夭夭,不管她做出怎样的补偿都永远不够,因为现在贝弗莉开始了自己的行动。两个女人在各自的地方忙碌着。

“我不明白,”他的母亲有一次这么说,她注视着地板,仿佛在搜寻一些能够帮助她的具体线索,“她膝盖上有伤口。我们第一次去迪格比路时,他们说伤口很小,没事的。她怎么可能现在没法走路?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不知道,”拜伦说,“也许这是她想象的。”

“可这不是她想象的!”戴安娜几乎吼起来,眼睛里的光亮多于色彩,“她没法走路。医生做了一次又一次检查,没人能够帮助她。我希望那是她想象的。但她瘸了,拜伦。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有时他从草地上带回来一些小礼物——一片羽毛、一块石头,这样的东西曾经给她带来微笑。他把它们当作惊喜,放在能让她偶然看见的地方。有时当他去检查时,他会发现这些小礼物不见了;有时他会发现它们被塞进别的地方,例如她的上衣口袋。他感觉自己在给她带来幸运,他们俩对此都无须明言。

8月的第二个星期,她终于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了。那是个下雨天,贝弗莉脾气不好。她坐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一边揉捏手指关节一边叹气,而在外面,脏兮兮的雨帘洒溅在露台和高处的草地上。显然她的关节很疼。她已经因为露茜从珍妮手里夺走一只洋娃娃而呵斥露茜了。

“我需要一些东西,戴安娜,”她突然说道,“因为珍妮的腿瘸了。”

戴安娜的脸皱成一团,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用不着看起来这么紧张。我不过是讲求实际。”贝弗莉说。

戴安娜点点头。她紧紧地抱着胸部,显然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那么你需要什么呢?”

贝弗莉在手提包里掏了一阵,摸出一张单子。拜伦越过母亲的肩膀瞥了一眼,怪诞的是,他看到那单子跟詹姆斯写的那些单子有些相似,只是她的字挤得更密,不如詹姆斯的清晰,而且她用的纸是从一本“爱为何物”便笺簿上撕下来的,撕得参差不齐。上面列出了一些小东西:橡皮膏、治头痛的药片、袋装茶,以及一块供紧急情况使用的备用塑料布床单。

“当然,我想到的其他东西都更实际。”

“其他东西?你想说什么呢?”他的母亲说。

贝弗莉的目光扫了一眼戴安娜的厨房设备:“一些让生活更轻松的东西。例如……我也不知道……你的冰柜。”

“你想要我的冰柜?”

“我不想要你的,戴安娜。你需要你的冰柜,但我也需要一台。人人都有冰柜。现在我的手被珍妮的伤套住,我不得不找些省力的方法。毕竟我得帮她处理一些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她连衣服都没法自己穿。还有我的关节炎也得考虑。你知道,有时我的手指要动一下有多难。”她再次伸出手给他们看,仿佛他的母亲需要提醒才能想起她手指的关节炎。从戴安娜张大嘴巴瞪着眼睛的样子看,或许贝弗莉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