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2/4页)

他身影凝然,犹如一根石柱,被夕阳在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斜影,如在地面落生了根。

菩珠便停在了他身后,默默地等着。

夕阳沉下了地平线,暮色变得愈发浓重,姜毅依然那样立着,良久,回头看见了她,立刻转身走到她的面前,关切地问:“你怎出来了?病好些了吗?”

菩珠紧了紧自己肩上披着的裘氅,微笑道:“我穿得多,不冷,人也好了许多。多谢伯父给我送来盖被。还有鱼汤,极是美味,我全都吃光了!”

姜毅笑了,道:“我见你身子弱,须进补着些。且此处实在无甚好物,饭食粗陋,怕你吃不惯。你若觉着尚可,我明日再去给你捉鱼!”

菩珠道:“不敢劳烦伯父。我小时候在河西长大,不怕,什么都吃的。”

姜毅望着她,目中流露出一缕怜惜之情,柔声道:“你从前必吃了不少的苦。你父亲走得早,这些年我亦没有机会能代他看顾你。这回你来,路上发生之事,那位骆侍人都已告诉了我。好不容易到来,这些于我皆为顺手之事,你莫多想,更毋须和我见外言谢。”

他环顾了眼四周。

“天快黑了,当心起风冷,走吧,我送你回去歇息。”

菩珠道:“其实这趟我来,除了避难,也是另有一事。我这里有一物,属于伯父所有,特意送来,物归原主。”

她取出鹤笛,双手奉上。

姜毅看了眼这用布裹着的管状之物,起初似是困惑,接过后,解开布,当露出了骨笛,他的手蓦然顿住,定定地望了片刻,倏然抬眼:“此物怎会在你这里?”

“家父生前最后一次出使银月城,面见大长公主,临行之前,家父问大长公主,可有话要转伯父,大长公主便将此物托于我父。不料家父不幸身故,此物后来辗转流落到了我菩家的故居,蒙尘多年。去年底我回乡,也是凑巧,整理家父生前所遗之文字,无意得知此事,幸好信物还在,我便收了,此番代替家父送来转你。”

她亦不敢问这鹤笛有何前情,说完,只悄悄地望他,见他凝视着手中之笛,身影宛若凝固住了,久久还是一动不动。

她能猜到大长公主归还鹤笛的一番苦心,料姜毅比她更是清楚。

此为与君诀,盼君皆如意。

见他如此,想前世这二人各自的结局,心中终究还是不忍,迟疑了下,小声地道:“大将军,我虽不明大长公主之意,但无论如何,料她应是在盼大将军好。余生还长,大将军若能振奋,顾好己身,大长公主心中必是无限欣慰。”

姜毅慢慢地握紧那管瘦笛,抬目望她,面上缓缓露出微笑,朝她点了点头,将鹤笛收好,随即道:“走吧,我送你回去。你安心住下养病,早日养好身子。”

这一夜,谷中起了大风,时而风声呜咽,时而如同呼号。菩珠卧在小木屋里,听着屋外的大风,朦朦胧胧半睡半醒,耳边似是飘来一阵笛声。

她一下醒来,缩在被下,侧耳倾听,那笛声却又消失了,只剩一片风声。

姜毅对她十分宠爱。在她住下来养病时,不但每天想法为她弄来各种好吃的给她补身子,过了几天,见她常去马场后的一株老紫萝下晒太阳,亲手给她做了一个秋千架,让她可以在那里玩耍。

菩珠仿佛寻到了一种身处世外桃源似的宁静。在此养病的这些天,她感到了一种自她八岁之后便从未有过的安逸。甚至有时,她的心里还会生出一种不若就此长居,往后再也不出的幻觉。

这日午后,阳光明媚,骆保在紫萝树下服侍她洗长发。

没有风,鼻息里有花香,耳边是嗡嗡的翁蝶绕花采蜜之声。春阳暖暖,晒得人昏昏欲睡。

“王妃你的头发真好,又多又软,像绸缎似的。奴婢从未见过如此好的一把头发。方才奴婢往热汤里添了香花,等头发干了,闻起来必是香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