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3/6页)

不幸的是,在鲁夫斯生病那段时间,家里还有另一只猫必须接受治疗。那不是我们家的猫,他不小心被车子碾过,动了一次大手术,目前先暂时待在我们家休养,等康复后再送到他的新主人家。现在家里有两只需要悉心照料的病猫,这使得我们家那两只宝贝猫看了很不顺眼,心里老大不高兴,最后他们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成天待在花园里不肯进屋。接下来巴奇奇好像也生病了。每当我走进花园或是起居室的时候,都会看到他伸长脖子,用一种优雅而忧郁的模样连连咳嗽,活像是一位饱受折磨的落难贵族。我带他去看兽医,却完全检查不出任何毛病。没人能解开这个谜团。他继续咳个不停。只要我待在花园里,我每抓起一把移植泥刀,每拔掉一根野草,耳边都会响起他那嗄哑空洞的咳嗽声。这真是怪透了。有一天,我柔声安慰可怜的巴奇奇,询问他到底是哪里不舒服,而我自然得不到答案,于是我黯然返回屋中,但就在此时,我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出现了一个令人不快但却相当合理的怀疑。我爬到屋子顶楼,用望远镜观察巴奇奇的举动。他根本没在咳嗽,而是四肢摊平地躺在地上,舒舒服服地享受早春的阳光。我下楼走进花园,他一看到我,就连忙摆出蹲伏的姿势,伸长脖子,满脸痛苦地咳个不停。我带着我的小型望远镜回到阳台上,却看到他又躺了下来,一身美丽的黑白色皮毛在阳光中散发出闪亮的光芒,而他居然还在悠闲地打呵欠哩。幸好那只暂时在我们家养病的猫渐渐康复,搬到新主人家去住,而我们终于恢复了只有三只猫的正常家庭生活。巴奇奇的咳嗽怪病奇迹般的痊愈,而他也因此得到另一个绰号: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尊称他为劳伦斯·奥利佛·巴奇奇爵士。

现在这三只猫各自在花园里活动,但他们就像是三条平行线,谁也不理谁,完全无视彼此的存在:若是在无意间狭路相逢,他们就会用一种礼貌而冷漠的态度,假装根本没看到对方。

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我看到隔壁家翠绿的草坪上有两只橘色的猫,其中一只是鲁夫斯。这时他的毛已重新长出来,只是比以前稀疏许多。他端坐不动,镇定地面对那只正在向他挑战的少年猫。这只猫披着一身鲜橘色的皮毛,亮丽得像是一枚阳光下的熟杏,一只毛发如羽毛般服帖柔顺的漂亮猫咪,他优雅地挥爪攻击,先挥出右爪,接着再换左爪,但他并没有真的打到鲁夫斯,反倒像是在攻击一只站在鲁夫斯前面的隐形猫或是幽灵猫。这只可爱迷人的年轻公猫一会儿坐,一会儿晃动身子,侧身逼近,爪子朝空中又拍又扑,简直就像是在跳舞,而他那身闪闪发亮的艳丽皮毛,使鲁夫斯在相形之下显得猥琐不堪。他们两个长得很像:我相信他应该是鲁夫斯的儿子,而我可以从他身上,看到衰老邋遢的可怜鲁夫斯,在尚未受到无情人类摧残之前的飒爽英姿。两只猫就这样对峙了好几分钟,甚至半个钟头。这是公猫常有的举动,他们似乎只是展开一场名义上的决斗或是比武大赛,完全无意去真正伤害对方。年轻公猫至少发出了一两声咆哮,但鲁夫斯只是稳稳地端坐在地,连一声也不吭。年轻公猫继续用他那对镶了圈红毛的爪子佯装攻击,然后他停下来,匆匆舔了舔自己的腹侧,似乎对这场打斗失去了兴趣,但鲁夫斯那副迟钝麻木的模样,又再度激起了他的斗志,认为自己有义务去进行攻击,于是他又重新坐起来,继续他那佯装攻击的舞蹈动作。鲁夫斯依然端坐不动,既不主动攻击,也不拒绝作战。年轻公猫开始觉得很无聊,慢慢踱到花园远处,他边走边玩,一会儿停下来扑影子,一会儿在草地上打滚,要不然就是暂时躺下来休息,或是钻到草丛里捉昆虫。鲁夫斯一直坐在原处,等年轻公猫真正离开之后,才气定神闲地出发上路,朝他今年春天固定的出游方向走去。现在他已不再往右边走去探望那位老太太,而是往左边出发,他会在那儿待上好几个钟头才回家,有时甚至会在外面过夜。他的身体已完全康复,而现在又是适合交配的春季。他每次出外回家时,都显得又饿又渴,这表示他没有遇到任何人类朋友。然后,随着春意日浓,他待在外面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甚至待上两三天才回家。我想他是认识一个猫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