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6页)

灰咪咪变成了一名猎人。但她的目标并不是捕获食物。若是把食物视为纯粹的营养品,那么她的捕猎行动,可说是跟食物没有半点关连——她是把这当做一种表达情绪的方式或是宣言。

有个周末,我忘了买新鲜兔肉,那是她当时唯一肯吃的食物。家里有猫罐头。灰咪咪肚子饿的时候,她并不是坐在平常放猫食的地方,那是给黑猫用的卑贱角落。她总是大摇大摆地越过厨房,走到她的专属地盘。她从来不会“喵喵”叫着向人乞讨食物。她只是坐在一个想象中的隐形碟子旁,直勾勾地盯着我瞧。要是我没注意到的话,她就会走过来,绕着我的双腿打转。如果我还是不理她,她就会跳起来抓我的裙子。再不成的话,她就会轻咬我的小腿。等所有招数全都使尽之后,她就会发出她的最后通牒,走到黑猫的餐碟边,背对着碟子,用爪子把想象中的沙子踢到上面,这表示在她看来,这种食物根本就跟大便没什么两样。

但冰箱里并没有兔肉。她坐在冰箱附近等待,而我在她的注视下打开冰箱,再重新关上,好让她知道,冰箱里没有她喜欢的食物,她要是肚子饿的话,就只好将就一下吃猫罐头啰。她不明白我的意思,仍然继续坐在想象中的餐碟旁边等待。我再打开冰箱,重新关上,指了指猫罐头,继续做我自己的事。

灰咪咪跑出厨房,过了几分钟,她叼了两条煎好的腊肠跑回来,搁在我的脚边。

可恶的猫咪!贼猫咪!没品的猫咪!偷腊肠的猫咪!我每叫一个诨名,她就闭起眼睛,面无愧色地欣然接受,然后转过身来,把想象中的沙子踢到腊肠上,再气冲冲地走出厨房。

我上楼到卧室,透过窗口眺望后院的花园围墙。灰咪咪已经走到屋外,此刻正低伏着身子,摆出捕猎者的姿态,一口气飞快地蹿过花园。她跳到后院的围墙上,沿着墙往前跑去,一下子就完全失去了踪影。我看不清她究竟跑到哪儿去了。

我回到厨房。她叼着另一条煎好的腊肠跑回来,放在原先那两条腊肠旁边。她用爪子抓地,做出掩埋的动作,接着就走出厨房,到我的床上睡觉去了。

第二天,厨房地板上又出现另一条煎好的腊肠,而灰咪咪坐在旁边,等待我解开这个行为所蕴涵的意义。

我原本以为,这些腊肠大概是小剧场那些可怜演员的午餐。但事实并非如此。我透过卧室窗口,看到灰咪咪沿着围墙轻快地往前跑去,然后纵身一跃,扑向一堵跟后院围墙直角相交的某家围墙,蹿进了别人家里。我注意到那面墙上缺了一两块砖头——应该是屋主刻意取下,好让厨房通风用的。洞口非常小,猫要钻进去并不容易,而且还得从足足三英尺高的窄墙上跳进去,更是难上加难,但她偏偏就是有办法做到。直到现在,每当她感到我没有好好喂她的时候,她就会再度施展出这项绝技。

那家厨房里的可怜女子,刚煎好一两条腊肠,想给她先生当早餐吃,结果才一转身,就发现腊肠在瞬间凭空消失。有鬼!说不定她还气得揍了某个无辜的孩子或是倒霉的狗一顿哩。要不然就是,她取出一磅生腊肠搁在盘子里,准备放到锅子里煎。但她才背过身去一会儿——腊肠就莫名其妙地不见了。灰咪咪拖着一串腊肠,飞快地越过我们家花园,把腊肠放到厨房地板上。或许这种行为是源自她那些善于捕猎的祖先,他们接受人类的训练,把捕到的食物带回来交给人类,而那些残留在她脑海中的遥远记忆,经过转化而成为人类可以理解的语言。

花园尽头有一株大枫树,每年都会有画眉鸟在树上筑巢。每当小鸟破壳而出,开始学飞的时候,猫们就会虎视眈眈地在一旁等待,咧开大嘴一口接住。鸟妈妈和鸟爸爸要是飞下来抢救宝宝,同样也会落入猫的魔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