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006年8月26日神奈川县海岸的某座城市 至死都是十八岁(第4/5页)

到二十五公里左右,我还跟得上那位领跑者,可接下去就不行了。承认这一点颇令人懊恼,可我的腿渐渐跑不动了,节奏也一点一点地直线下降。先是被“三小时五十分”的领跑者超越,随后又被“-三lJ,时五十五分”的领跑者超越。这是最糟糕的模式。无论如何不能让“四小时”的领跑者超过去。跑过了三区大桥,跑进了上城区(住宅区)通向中央公园的直线道路后,体力稍稍得到了恢复,心里涌出了一丝期待:这下可以挽回局面了吧。然而转机一闪即逝。跑进了公园,来到那条悠长的坡道前,突如其来地,痉挛袭上了右小腿肚。虽然还没厉害到非得驻足停步的程度,可由于肌肉疼痛,只能以步行的速度奔跑。周围的观众大吼“Go!Go!”为我加油,我也非常渴望继续奔跑,然而两腿怎么也动弹不得。

由于这种情况,这次用的时间差一点未到四小时。好歹跑到了底,连续跑完全程马拉松的纪录得到了保持——第二十四次。最低线倒是通过了,心情却不太舒畅:“分明制定了如此绵密的计划,进行了艰苦卓绝的训练啊!”好似昏暗的云朵的碎片混入胃里去了一般,怎么也想不通。那么努力了,为什么还会遭受痉挛的袭扰呢?事到如今,我并不打算大声张扬,说什么一切努力都应得到回报,不过,天上如果真有上帝,就把那证据略露一下又有何妨呢?拥有这么一点爱心又有何妨呢?

约莫半年之后,二00六年的四月,我参加了波士顿马拉松。我自己规定全程马拉松一年跑一次,可是纽约的成绩让我怎么也想不通,所以决定再跑一次。这次我有意减少了训练量。我曾那么精心细致地进行训练,可在纽约没能跑出希望的成绩,说不定是训练过头的缘故。所以这次我不再制定特别的训练计划,仅比通常略微增加些分量,不再考虑得太复杂,来他个摸着石头过河。姿态不妨酷一些:“哼哼,不就是马拉松么,有啥大不了!”看看出现个什么结果。

就这样,我去了波士顿。跑波士顿马拉松,这是第七次,路线大致都在脑子里了。坡道的数目也好,拐角处的情景也好,一个个记得牢牢的,大体知道如何去跑——固然,知道如何去跑,未必一定能跑好。结果又如何呢?

成绩与纽约马拉松几乎没有差别。这次我接受了纽约的教洲,前半程尽量控制发力。跑时注意保持节奏,节省体力。一边眺望四周的风景,一边心情舒畅地沿着路线跑,等待心中涌现出“好啦,开始加速吧”这样的念头。然而这样的念头始终也没有涌现出来。从三十公里跑向三十五公里,直至翻越所谓的“撕心裂肺坡”,一直进展顺利,毫无问题。守候在“撕心裂肺坡”为我加油的朋友后来都说:“你看上去特别精神。”我也微笑着挥挥手,跑上了坡道,甚至还想,这样下去,最后来个加速冲刺,没准儿能跑出个好成绩来。可是,跑过了克里夫兰校区进入市中心的时候,双腿突然变得沉重。疲惫冷不丁汹涌而至。痉挛虽然没有发作,可波士顿大学桥到终点的几公里,充其量是努力不被周围的跑者甩下太远,加速冲刺根本无从谈起。

当然,全程是跑下来了。在薄薄的阴霾下跑完42.195公里,途中一步也不曾停下,安然地冲过了设置在保德信中心前的终点线。身上裹着御寒用的银色薄毯,女志愿者将奖牌挂在我的脖子上。“啊啊,不必再跑下去啦!”老一套的安心照例猛地涌上心头。跑完马拉松,在什么时候都是美妙的体验,都是美好的成就。不过这个成绩还是不能令人满意。比赛之后,开怀畅饮山姆·亚当斯生啤酒一直是我的乐趣,然而这一次我不太有那份心情。我觉得似乎连五脏六腑都筋疲力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