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第4/5页)

“可是,把放锅盖的陶具压碎是常有的事吧。”

“完全不是。即使让你把它压碎,也是压不碎的。”

青木把锅盖往那上面放了两三次,发出很大的声响。

“说起西服,我们问了里千家的师傅,听说现在来师家的客人,男的也几乎都是穿西服。据说在战前,穿西服进师家的门就显得不谐调,没规矩,客人感到有些难为情……”

“可是,据说近来在银座的小流氓中学习茶道也很时髦。小流氓来到银座的家具店,见到志野陶瓷茶碗,问原价多少钱……”

“我们也和他们差不多吧。但是,在战争中孩子被抓走,房屋被烧毁,隐居京都,也想附庸风雅,请人建一个茶室,又爆发了朝鲜战争。”

“但是,利体虽说在桃山时代,也是战国时代以后的人。吉并勇也写过这样的诗。”

“利休的时代没有原子弹。另外,请人设计防空壕也许比茶室更要紧。”

“我作为一个建筑匠,去看了广岛、长崎的惨状。看了那里以后再看京都,走在街上也感到不寒而栗。那些只能一头出入的死胡同,在原子弹爆炸中是最可怕的吧。”

“是啊。那就吃着烫豆腐,老老实实地等着那可怕的事情……”

青木一边点茶一边说。

“南禅寺的豆腐店很近,我经常自己去。坐在荷花已经枯萎的泉水旁边的折凳上,一点一点细细品味,红叶飘落,日暮降临。忘记了附近有自己的家,养成了独斟自饮的怪癖。在茶室也不知不觉迷迷糊糊,自己吐了,真丢脸啊。”

壁龛里挂着《过去现在因果经》。有十八行。水原知道这是青木在京都得到的,说好要看一看。

“因果经,这是你爸爸要看的。”青木把身子转向百子。

“壁龛里是天平时代的画经。我家的茶道用具不太谐调,这是由于你爸爸的关系。不过,由于你爸爸是茶道会的行家里手,所以风格不谐调的地方反而显得更有趣。”

“8世纪的日本的画经,放在自己设计的壁龛上,这幸运是不可思议的。”

“当今,佛画虽然有点过时,但是也作为启太的供品吧。百子小姐也来了……”

百子看见那些淳朴而亲切的偶人般的小佛像,心里不由一阵绞痛。

青木用小圆竹刷为百子搅着茶,说:“后来看启太的日记,感到父亲对儿子有许多事情没有很好地了解,没有很好认识到儿子的真正价值。对死去的儿子的留恋使内心感到很孤单。父子之间就是这样的吧。”

“也许是那样。我和女儿之间,也是这样的。”水原答道,没有看百子。

“噢,如果两个人都活着的话,那我们的谈话就完全不同了。”

“那——怎么样呢?”

“当着百子小姐的面说有点……启太活着的时候,水原先生对百子小姐和启太的爱情是同意的吗?”

青木仍低着头,把茶碗放到百子那里,说:

“请用吧。”

“谢谢!”百子向前挪了挪身子。

水原嗫嚅地说:“噢?听你这么一说,我也不是完全不知道。那——我说那是百子的自由吧。”

“是吗?那么你好像是同意了,谢谢你。”

“嗳。”

“我几乎是一点也不知道。这也是不了解儿子的其中的一点。然而,在启太死后我同意了。我这随心所欲的做法,给百子小姐带来了麻烦。就说是为儿子祈冥福也罢,说是父亲的忏悔也罢,总之好像是让人与死人打交道。今年春天在左阿弥见面时,我向百子小姐致谢和道歉,并说,已经过去的事,就当没有这回事……百子说,事情并没有过去……这话一直记在我的心里。”

“那么,我也明确表态,同意百子爱府上的启太。”水原说。

“谢谢。但是,水原先生和我,都是在启太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