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第2/3页)

他遂召来下人,简单吩咐两句,领命而去的下仆,就一路小跑着出了大门,将还没走出多远的欧阳修给带了回来。

一脸诧异的欧阳修,完全还搞不清楚事态,就已经被热情的仆从带入因燃烧着炭盆而暖融融的厅中。

他正要为留下的泥足迹而感到羞窘,就不得不接过了对方递来的一身远比他正穿着的要厚实得多的新衣裳和鞋袜,去隔间进行了更换。

待他怀着满腹问号、一身清爽地重回厅中,就见到了那日曾见过的、将一身麻布孝服穿出令人一不开眼的潇洒风姿的此地主人了。

“学生冒昧上门,打扰陆公了。”

欧阳修哪里不知,自己从下仆处得到的客气优待,全是因眼前这位俊美郎君的吩咐,当即行了一个大礼。

“永叔不必多礼。”陆辞莞尔一笑:“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加上有孝在身,门庭实在是冷冷清清。蒙你不弃,专程上门拜年来,我是再欢迎不过的了,又如何称得上‘打扰’?”

欧阳修被这暖心的话给惹得耳根发烫,半晌才抬起头来,红着脸实话实说道:“……不敢瞒陆公,学生非纯心拜年而来,更是另有目的。”

以陆公的玲珑心思,又怎么可能看不出他背书前来的真正目的?

与其昧着良心,接了这‘登门拜年’的台阶,还不如老老实实承认了,才对得起本心。

陆辞眨了眨眼,愣是被这大实话给逗得一笑:“既然永叔坦诚相待,那我也不瞒你了——那日之后,你可是你们之中头个上门来的。”

其实最想登门的,当属牵头的何齐云。

只是那日被陆辞的一个了然的眼神吓得不轻,他心里发虚,饶是家里长辈明里暗里地劝他,他也轻易不敢再上门套交情了。

欧阳修闻言一愣,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他同其他学子们并不熟识,不清楚旁人心思,自不好为其辩解,不如保持沉默——至于落井下石的心思,他更是从未有过的。

见他微露为难之色,陆辞微微一笑,未再继续往这话题上绕,而是话锋一转:“见你是真心爱念书,我这有一席话,想同你说,只难免有交浅言深之嫌,你挑着听便是。”

欧阳修神色一凛,下意识地立直了身子,低头道:“陆公请讲。”

“若我所料不差,”陆辞口吻温和,话语却是一针见血:“你寒窗苦读,自是怀有靠科考晋身之心。那依我看,人精力有限,在你中举之前,所读之书便不宜太过庞杂,而当有所专攻才是。”

欧阳修一下怔住了。

他身边人,不论是友人也好,同窗也罢,夫子亦然,皆是劝他多读多看,见他时常抱着书,只赞他用心刻苦,却从有人似陆公这般,直接点出他一直隐约有所察觉、却难以言说的症结所在的。

虽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点拨,他却如醍醐灌顶般,瞬间意识到了双方层次、境界的不同。

再面对这噙着淡淡微笑,却一身威仪的陆公,欧阳修的心态已彻底不同了。

他深深拜了一拜,诚恳道:“还请陆公多教学生几句。”

“倒也称不上教。”陆辞轻轻一哂,温声道:“我与你虽只有二面之缘,却不难看出,你心怀素志,只消所具才学不差,早晚将闻名于世。然而下场赴考,却与平时写诗赋文不同,学识优长、词理精绝固然重要,却往往有人忽略了更为重要的条框,以至于遭到黜落,就此折戟。”

对欧阳修的才学有多优异,陆辞当然不存任何怀疑。

然而科考上的情景,可完全不同于素日雅集上做诗词歌赋的自由,更讲究细致的规则。

官韵、字数、答卷时必写的注脚……看似基础,却往往被下场经验较少的学子们所不知,以至于稀里糊涂地就遭到了黜落。

阅卷的考试官们水准参差不齐,但对于最一目了然的犯韵、点末、漏韵、多字或少字的错误,却是绝不可能错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