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诡异的字(第2/2页)

崔熠虽时常说话不过脑子,但在外人面前维护兄弟却自觉自动得很。兄弟间的玩笑语,岂能说给老郑听?这老叟什么话都较真儿,根本不懂何为风趣。

交接了嫌犯和证物,几人先吃已经迟了的午饭。

今日周祈到底吃上了京兆府的公厨。不知是京兆府公厨格外好,还是沾了谢庸、崔熠的光,案上有鱼有肉,且不是一锅乱炖的味儿,有一道醪糟秋梨甜汤,哪儿哪儿都正好,似乎比丰鱼楼的也不差什么。

谢庸来了,郑府尹自然相陪,吃着饭,便又聊起案情来。

郑府尹也已看过了诸色物证,约略知道了诸人之前的分析,“某看那信,文理颇通,字写得尤其好,或许真是什么落第士子所书。若这士子便是诱拐犯……读了这么些圣贤书,却用来作奸犯科,真是罪不容诛啊。”

郑府尹看向谢庸:“某看那字与时下字风不同,有些魏碑的笔意,子正看呢?”到底是进士及第的人,郑府尹眼力是尽有的。

谢庸点头:“布局疏朗,含蓄清雅,似有些北魏宋先生的意思。”

郑府尹也只看出有魏碑的痕迹,并未看出“宋先生”来,当下便让人去证物房把那封信再取过来,“我们一起揣摩。”

崔熠对自己的无知从来不遮不掩,“这宋先生又是哪位?”

郑府尹难得见这位下属请教学问上的事,顿生欣慰之感,拈须道:“魏碑分四类,造像记、碑碣、障崖、墓志铭。书写墓志铭之人大多未留下姓名,《刘鸿墓志》《王遣墓志》《张乔墓志》笔风相同,前朝有人考证,说这书丹者姓宋,乃从前宋国公室后裔。”

听郑府尹一句话支到了春秋战国,崔熠这上学就睡觉的,听得有点懵,看向同样上课睡到流哈喇子的周祈。

周祈虽于这些文墨典故不太懂,却是个知道世情的,把嘴里的炸蚕豆吃完,轻声与崔熠解释道:“不过是表示有来历而已。时人给自己修家谱,爱乱认祖宗;考证旁人,自然也不会厚此薄彼,也要给他安个有来历的祖宗才行。”一个名声不显的普通人,是不是真姓宋都两说,更何况千年前的祖宗……

崔熠笑起来,要不说是阿周呢,总是能透过那些虚头马脑的东西,看清真相。

周祈虽声音不大,但共处一室,郑府尹哪有听不到的,不由得抿抿嘴,但到底顾忌她的身份,没有说什么。

谢庸则微翘嘴角,聪明是尽有的,只是不爱读书,嘴巴又太坏。

衙差取了那物证书信来,郑府尹看过,又传给谢庸,然后是崔熠和周祈。

周祈对这种文墨的事着实不大懂,拿远了看,离近了看,再怎么仔细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这墨香味儿……周祈皱皱眉。

谢庸道:“时人重帖书,临摹魏碑者不多;先帝时显明和尚写《抒怀帖》,字势飞逸,有《石门铭》之风,带起一阵子摩崖碑文热,但研习墓志铭的却少;便是墓志铭中,历来推崇的也是几篇王室墓志,宋先生这几篇都非元氏之墓志……”

便是周祈和崔熠也听明白了,这宋先生的字风属于犄角旮旯那一类,研习的人很少,估计便是知道的人也不多——难怪刚才郑府尹拈须的样子有两分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