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2/3页)

人在痛苦的时候会下意识地选择遗忘逃避,但唐岑遗忘的痛苦仅仅是些无关紧要的。没有人知道,唐岑在不断的遗忘中留下了他所承受的最煎熬的痛苦,他将那些人留给他的痛苦当作珍贵的遗物一般,小心地保存着。

何休替唐岑掖好被角,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睡吧。”

初春的蓉城还有些冷,裹着被子午睡再舒服不过了。唐岑手背上的针已经取下,他朝温暖的被子里缩了缩,眼皮开始打架了还是硬撑着问了句:“何医生什么时候再来?”

何休将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沉吟了一会儿,说:“后天下午。”

床上的人一时就没了声响,安静地缩在被子里睡着了,何休拨了拨他额前过长的头发:“我走了。”

何休走到窗前将靠着唐岑那边的窗户关了起来,又拉上了帘子,才悄声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上午,何休的脚刚迈进工作室,就看到助手悄悄指了指会客室的方向。

“来了?”何休看了看那边,压低声音问道。

助手偷偷瞥了一眼会客室,脸上带着几分局促不安:“来了有十分钟了。”

何休安抚性地拍了拍助手的肩膀,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助手后直接往会客室的方向走去。他敲了敲会客室的门才推开走了进去,沙发上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身旁还站着两个助理一样的人。

坐在早已等在里面的男人面前,何休的脸上丝毫没有迟到的尴尬,反而神闲气静地说道:“久等了,唐钤先生。”

“是我来早了。”见何休坐了下来,唐钤放下了一直翘着的腿。他摆了摆手让身旁的两个助理出去后,斟酌了一番才面色凝重地开了口:“哥哥他……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不太排斥我的触碰,但是进展比较缓慢,暂时没能问出关于陆晟的事情,还需要一段时间。”何休将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手指一下下点着深咖色的麂皮绒,“倒是和我说了一些刚出国那段时间的事情,明天下午我试着和他聊聊在巴斯大学的事情。”

唐钤没想到唐岑会和何休提起那么久远的事情,虽然这看起来和唐岑的病毫无关联,但他还是忍不住多提了两句:“哥哥出国的时候我还很小,我只记得有段时间他突然没去学校,一直待在房间里看书,后来就去了英国。”

“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唐钤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关键点,但那个时候才七岁的他隐隐约约从家里的氛围里察觉到什么,记不得什么细节,甚至连缘由都不知道。

听唐钤这么一问,何休抬头多看了他两眼:“据我所知,唐岑先生是被唐老先生强制送出国的,在那之前没有征求过他本人的意见,并且压缩了他的A-level课程时间。”

“被强制送到陌生的环境里生活,又被施加了双倍的压力,还要回应过分的期待,就他的精神情况而言最有可能造成的后果是什么,我不明说您也应该清楚。”何休的语气很温柔,说的话却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如果那个时候有人发现他的状态并及时拉他一把,现在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何休撑着下巴,灯光打在镜片上反射着白光,让唐钤看不清他的眼神。

何休嘴唇动了动,唐钤猜到他接下来可能要说的话,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地握了握。

果然,他松开拳头的那一刻就听何休的声音响起:“但是他太克制了,所有人都没看出来。”

“父亲从没有说过这件事!”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唐钤心惊的同时突然拔高了音量,愤怒地质问道,“如果不是哥哥说的,就麻烦您不要随意揣测!”

何休从唐钤的表情看出了很多东西。唐家没有人想起过这件事,唐松源也没有想过这对唐岑的影响。所有人都单纯而粗暴地认为唐岑重病是陆晟的原因,却没有意识到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将唐岑推下悬崖的凶手,即使那都是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