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寒空里忽又萧萧地下起雨来,倪龙庵感冒了风寒,还睡在床上。质夫一早就跑上龙庵的房,将昨晚失火的事情讲给了他听。他也叹着说:

“翠云真是不幸呀!可惜我又病了,不能去看她,并且现在身边钱也没有。不能为她尽一点力。”

质夫接着说:

“我想要明先出五十元,你出五十元,我出五十元,送她。教她好做些更换的衣服。下半天课完之后,打算再进城去看她,海棠的东西我都为她搬出了,大约损失也是不多的。”

这一天下午,质夫冒雨进城去一看,鹿和班只烧去了菊花、翠云的两间房子和海棠的里半间小屋。海棠的房间,已经用了木板修盖好,海棠一家,早已搬进去住好了。质夫想问翠云的下落,海棠的假母只说不知道,不肯告诉质夫,质夫坐了一会出来的时候,却遇见了碧桃。碧桃红了一红脸,笑质夫说:

“你昨晚上没有惊出病来吗?”

质夫跑上前去把她一把拖住说:

“你若再讲这样的话,我又要咬你的嘴了。”

她讨了饶,质夫才问她翠云住在什么地方。她领了质夫走上巷口的一间同猪圈似的屋里去。一间潮湿不亮的丈五尺长的小屋里坐满了些假母、妓女在那里吊慰翠云。翠云披散了头发,眼睛哭得红肿,坐在她们的中间。质夫进去叫了一声:

“翠云!”

觉得第二句话说不出来,质夫鼻子里也有些酸起来了。翠云见了质夫,就又哭了起来。那些四周坐着的假母、妓女走散之后,翠云才断断续续地哭着说:

“于老爷,我……我……我……怎么……怎么好呢!现在连被褥都没有了。”

质夫默坐在了好久,才慢慢地安慰她说:

“偏是龙庵这几天病了,不能过来看你。但我已经同他商量过,大约他与许明先总能帮你的忙的。”

质夫看看她的周围,觉得连梳头的镜盒都没有,就问她说:

“你现在有零用钱没有?”

她又哭着摇头说:

“还……还有什么!我有八十几块的钞票全摆在箱子里烧失了。”

质夫开开皮包来一看里面还有七八张钞票存在,便拿给了她说:

“请你收着,暂且当作零用吧。你另外还有什么客人能帮你的忙?”

“另外还有一二个客人,都是穷得同我一样。”

质夫安慰了她一番,约定于明天送五十块钱过来,便走回学校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