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圆满》(二)(第2/4页)

可他完全没有想到,刚刚换了选片主席的电影节的组委会竟然认为最后“警察”救出哑巴这个片段似乎在为政府宣传,希望兰生能改一改,最好别让“警察”出现,甚至可以直接换成《黑白》参加主竞赛单元。

谢兰生真的呆了。

他跟对方努力解释,这是一个真实故事,在故事里,哑巴姑娘真的是被当地警察带出来的。

然而对方软硬不吃,就觉得有政治宣传。

谢兰生也非常失望,两边最后吵了起来,谢兰生问:“如果一部美国电影最后出现美国警察,您也认为不OK吗?如果一部美国电影最后出现美国法官,是不是也不可以呢?中国哪儿就不一样了?您是不是有偏见呢?”

他们两边吵来吵去,对方最后盖棺定论:“如果不能换《黑白》来,那今年就干脆别来了。”

谢兰生也生了气了,说:“不去就不去!”

顿顿,又道:“您有偏见,您当选片主席的这几年我都不会再想去了!拜拜!!”

哼!

谢兰生知道,虽然说戛纳电影节选片团由10人组成,其中5人看外国片,最后电影节主席、选片主席、一名导演、一名记者、一名电影爱好者共同决定入围名单,可实际上,主席或者选片主席经常自己决定一切,一个人在家就看完了。他们实在不爱《山坎》,就算了。

放下电话,谢兰生也觉得好累。

他怕自己妥协多了,棱角就没了。

他听说过,电影节有政治倾向,《山坎》证明这是真的。仔细想想,戛纳电影节资金由法国国家影视中心、普罗旺斯大区政府和戛纳市政府负担,威尼斯电影节资金来自意大利文化部,而柏林电影节资金来自联邦政府文化部,其实都难“独善其身”,虽然,今年这新选片主席似乎尤其……更糟的是,这些电影机的主席一年一换,选片主席却是一做数年的。

一边不让导演说好,一边不让导演说坏,好好地想讲讲故事为什么就这么难呢?一部片子从头到尾总有“好的”也有“坏的”啊。《山坎》重点是警察吗?不是的,是哑巴,是“我”呀。

他觉得,电影这样好的东西,应该是造福人类的工具,而不是国家战争的武器,他可能是太天真了。人类、国家有时冲突,这个平衡究竟在哪只有时间能给答案。他们需要一点一点地向前走,注意结果,试探边界。

谢兰生也十分明白政治复杂,可他还是忍不住想:你们是否太敏感了?一部中国文艺电影究竟能有多少人看?真会因为一个故事喜欢中国、讨厌中国?警察“好”于是喜欢,警察“不好”于是讨厌?喜欢讨厌又能怎样?还有,如果有人因为电影就喜欢了或讨厌了,错的是他自己本人?还是电影导演?

电影变成这个样子,最后,一群导演讨好这边,一群导演讨好那边,好多事儿全变味儿了。

谢兰生真想不明白。

在与主席“争吵”这晚,谢兰生在电视上面看到一个xx峰会,上面众人宛如演员给观众们认真观看,突然之间脑子里面就浮现出一句话来:电影,是高明的政治;政治,是高明的电影。

…………

经过这样一遭子事,谢兰生也懒得再带《山坎》参加电影节了,包括一切的电影节,他可不想再次经历戛纳前的那些争吵了。

说不定,他以后都懒得去了。

反正,他还有钱,而且不少,可以再拍好几部呢。“文艺复兴国际”的Bill又把《生根》卖出10万磅,也就是英镑贬值后的15万美元。

决定不去电影节的谢兰生便开始带着《山坎》在中国转悠。

1994年,中国的大中城市“咖啡厅”如雨后春笋。

谢兰生想“咖啡厅”的大多顾客比较“文艺”,说不定会喜欢电影,于是他便带着《山坎》一家一家咖啡厅谈,说帮对方打造特色、吸引顾客、赢取竞争、增加利润。他说,自己可以放映电影,这样,文艺青年在他们的咖啡厅里便能看到电影院里看不到的市面上也买不到的三四部文艺电影,其中《生根》曾在都灵一举拿下最佳影片,《美丽的海》则在戛纳一路杀进竞赛单元,而且,这些都是中国片子。谢兰生还说,如果有人想看电影,那他一坐90分钟肯定还要再点东西,再消费消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