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第2/3页)

“对了。现在乡下已差不多空了,城里的人要买东西,有外国人卖,用不着我们种地与作工,所以大家全闲着。”“那么,为什么还有人作官?作官总不能闲着呀?作官与不作官总有迷叶吃,何苦去受累作官呢?”

“作官多来钱,除了吃迷叶,还可以多买外国的东西,多讨几个老婆。不作官的不过只分些迷叶吃罢了。再说,作官并不累,官多事少,想作事也没事可作。”

“请问,那死去的公使太太怎么能不吃迷叶呢,既是没有别的东西可吃?”

“要吃饭也行啊,不过是贵得很,肉,菜,全得买外国的。在迷林的时候,你非吃饭不可,那真花了我们主人不少的钱。公使太太是个怪女人,她要是吃迷叶,自有人供给她;吃饭,没人供给得起;她只好带着那八个小妖精去掘野草野菜吃。”“肉呢?”

“肉可没地方去找,除非有钱买外国的。在人们还一半吃饭,一半吃迷叶的时候——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人们已把一切动物吃尽,飞的走的一概不留;现在你可看见过一个飞禽或走兽?”

我想了半天,确是没见过动物:“啊,白尾鹰,我见过!”“是的,只剩下它们了,因为它们的肉有毒,不然,也早绝种了。”

你们这群东西也快……我心里说。我不必往下问了。蚂蚁蜜蜂是有需要的,可是并没有经济问题。虽然它们没有问题,可是大家本能的操作,这比猫人强的多。猫人已无政治经济可言,可是还免不了纷争捣乱,我不知道哪位上帝造了这么群劣货,既没有蜂蚁那样的本能,又没有人类的智慧,造他们的上帝大概是有意开玩笑。有学校而没教育,有政客而没政治,有人而没人格,有脸而没羞耻,这个玩笑未免开得太过了。

但是,无论怎说,我非看看那些要人不可了。我算是给猫人想不出高明主意来了,看他们的要人有方法没有吧。问题看着好似极简单:把迷叶平均的分一分,成为一种迷叶大家夫司基主义,也就行了。但这正是走入绝地的方法。他们必须往回走,禁止迷叶,恢复农工,然后才能避免同归于尽。但是,谁能担得起这个重任?他们非由蚊虫苍蝇的生活法改为人的不可——这一跳要费多大力气,要有多大的毅力与决心!我几乎与小蝎一样的悲观了。

大蝎回来了。他比在迷林的时候瘦了许多,可是更显着阴险狡诈。对他,我是毫不客气的,见面就问:“为什么请客呢?”

“没事,没事,大家谈一谈。”

这一定是有事,我看出来。我要问他的问题很多,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这样的讨厌他,见了他我得少说一句便少说一句了。

客人继续的来了。这些人是我向来没看见过的。他们和普通的猫人一点也不同了。一见着我,全说:老朋友,老朋友。我不客气的声明,我是从地球上来的,这自然是表示“老朋友”的不适当;可是他们似乎把言语中的苦味当作甜的,依然是:老朋友,老朋友。

来了十几位客人。我的运气不错,他们全是政客。

十几位中,据我的观察,可以分为三派:第一派是大蝎派,把“老朋友”说得极自然,可是稍微带着点不得不这么说的神气;这派都是年纪大些的,我想起小蝎所说的老狐狸。第二派的人年岁小一些,对外国人特别亲热有礼貌,脸上老是笑着,而笑得那么空洞,一看便看出他们的骄傲全在刚学会了老狐狸的一些坏招数,而还没能成精作怪。第三派的岁数最小,把“老朋友”说得极不自然,好象还有点羞涩的样子。大蝎特别的介绍这第三派:“这几位老朋友是刚从那边过来的。”我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不好意思细问。过了一会儿,我醒悟过来,所谓“那边”者是学校,这几位必定是刚入政界的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