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巴黎——意大利——巴黎(1847—1852) 第三十八章(第3/12页)

从我与法齐认识起,他单纯的民主作风便令我敬佩;但直到我熟悉了一切以后我才发现,在任何符合法律规定的场合,州政府绝不是软弱无力的,尽管它没有庄严的制服,镶饰条的裤子,带翎毛的帽子,拿锤形杖的司阍,留胡子的卫队长,以及其他一切华丽外表和毫无意义的君主国装饰品。

1849年秋天起,在瑞士避难的流亡者遭到了迫害。联邦政府掌握在一些懦弱的空头理论家手中,部长们失去了主意。一度拒绝过路易-菲力普驱逐路易-拿破仑的要求的联邦政府8,现在惊慌失措,按照后者的命令,开始驱逐在那里寻找庇护的人,还以同样的办法讨好奥地利和普鲁士。当然,现在跟联邦政府打交道的已不是不愿采取极端手段的肥胖的老国王,而是手上的鲜血还没有干的、骄横暴戾、不可一世的独夫民贼。可是联邦议会怕什么呢?如果它肯望一下山外边,它就会明白,那些邻国的政府只是用残暴和恫吓在尽力掩盖自己内心的惶恐。在1849年,它们没有一个政府是充分稳定、相信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发动战争的。联邦政府只要挺起腰杆子,它们就不敢吭声。但是那些空头理论家宁可采取胆怯的退让政策,对无处藏身的人进行卑鄙的不公正的迫害。

有几个州,包括日内瓦在内,对联邦议会作过长时间的反抗,但最后连法齐也在有意无意之间卷入了迫害流亡者的行动。

他的地位对他十分不利。从一个秘密活动者变成一名政府官员,不论事情如何自然,仍包含着可笑的、棘手的方面。事实上应该说,不是法齐投靠政府,而是政府投靠法齐,尽管这样,从前的密谋者与现在的州长不可能毫无矛盾。他有时不得不得罪自己人,或者公开违背联邦的法令,或者采取十多年来他一贯反对的那些措施。他只能随机应变,有时这么办,有时那么办,结果使双方都对自己不满。

法齐是一个精力充沛、才能卓越的国务活动家,但是过于像法国人,喜欢采取强硬手段,喜欢集中,喜欢权力。他一生都在政治斗争中度过。在他的青年时代,我们看到他站在1830年巴黎的街垒上,后来又与反对拉斐德9和银行家们的那些年轻人一起站在巴黎市政厅中,要求宣布共和制。佩里埃10和拉菲特11认为,“最好的共和主义者”便是奥尔良公爵,于是他当了国王,而法齐走上了极端共和主义反对派的立场。这时他与戈德弗洛瓦·卡芬雅克12和马拉斯特13,与人权协会和烧炭党人站在一起,参加了马志尼对萨瓦的进军,出版了杂志,可是当局按法国方式用罚款迫使它停刊了……

最后,他相信他在法国已无事可做,于是想起了祖国,把全部精力,全部作为政治活动家、政论家和地下工作者的经验,转移到了日内瓦州,要在那里贯彻自己的思想。

他制定了激进的改革方案,并在那儿付之实施。日内瓦展开了反对旧政权的活动;辩论、进攻和回击,从室内和报纸上走进了广场,法齐成了全市叛乱群众的首脑。正当他发号施令,指挥武装的弟兄们的时候,一个白发老人从窗口探出了脑袋,他作为职业军人,不能不对人员和大炮的配置提出劝告。法齐听从了他的话。劝告是切实有效的——但这军人是谁呢?他是奥斯特曼-托尔斯泰伯爵14,库尔木战役的联军总司令,尼古拉登基后便离开了俄国,此后几乎一直住在日内瓦。

在这个变革时期,法齐表明他不仅足智多谋,判断正确,而且具备圣茹斯特认为革命家所不可缺少的果敢精神。他几乎没有流血便挫败了保守派,他来到州议会,宣称它已被解散。议员们想逮捕他,愤怒地问道:“你凭什么敢这么讲?”

“我凭日内瓦人民的名义,他们讨厌你们的腐败统治,跟我站在一起。”于是法齐拉开门口的布幔,荷枪实弹的人群挤进了大厅,只要法齐一声令下,他们就会举起枪来射击。“贵族元老”和天性和平的加尔文派信徒们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