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监狱与流放(1834—1838) 第十四章(第3/9页)

切博塔廖夫这种玩世不恭的轶事多得很,我再讲两件4。

“您信不信催眠术?”有一次我看见一位相当聪明和有学问的太太这么问他。

“您所谓的催眠术是指什么呢?”

太太讲了一通,大抵是些无稽之谈。

“我信不信催眠术,对您说来一文不值,但您要是愿意,我不妨跟您谈谈我在这方面看到的一些情形。”

“请讲吧。”

“那么您得注意听我讲。”

于是他开始讲他认识的一位哈尔科夫医生的实验,讲得栩栩如生,非常有趣。

他讲到一半,仆人端着盘子送小吃来了。他退下时,太太对他说:

“你忘了拿芥末来。”

切博塔廖夫住口了。

“您只管往下讲,往下讲,”太太说,已经有些胆怯了,“我在听呢。”

“他有没有忘了拿盐来?”

“您在生我的气啦。”太太又说,脸红了。

“没有的事,您放心好了;我知道,您是在注意听,但我也知道,妇女无论怎么聪明,无论谈的是什么,总不能超出厨房的范围,因此我为什么偏偏要对您生气呢?”

在波利叶伯爵夫人的工厂里,也是他担任医生。有一个小厮,是个农奴,他很喜欢,要他去当仆人。小厮同意了,但管理员说,未经伯爵夫人许可,他不能放他走。切博塔廖夫写信给伯爵夫人。她命令管理员交出身份证,但有个条件:切博塔廖夫要为小厮预付五年代役金5。他收到这答复,马上又写信给伯爵夫人,表示接受这个条件,但是请她先解答一下他的疑难问题:如果恩克彗星6在横穿地球轨道时把小厮带走了,他向谁去要回付出的钱,而这事在到期前一年半是很可能发生的。

我动身去维亚特卡的当天清早,医生来了,先是讲了句傻话:

“您像贺拉斯,唱了一次歌,到现在还得东奔西走。”7

然后掏出小本子,问我路上要不要用钱。我谢谢他,回绝了。

“您为什么不要呢?这对您是一文不值的。”

“我有钱。”

“世界终于变坏了。”他说,然后打开笔记本写道:“行医十五年来,我第一次遇到不要钱的人,而且这人正要出远门。”

胡闹完毕,他坐到我的床边,认真地说:

“您是在到一个可怕的人那儿去。要提防他,尽量与他疏远。如果他喜欢您,那就说明大家要讨厌您了;如果他恨您,那么他会把您弄得走投无路,对您造谣中伤,诽谤诋毁,反正什么都干得出,这在他是一文不值的。”

这时他给我讲了一件事,它的真实性后来我有机会在内政部的档案中查对过,证明完全属实。

秋法耶夫与一个穷官吏的妹妹公开私通。哥哥遭到了人们嘲笑,想阻止他们来往,扬言要写状子向彼得堡告发;总之,闹得满城风雨,以致一天警察逮捕了他,把他当作疯子送交省政府审查。

省政府,法庭庭长,卫生局局长(一个深受民众爱戴的德国老头儿,与我也有一面之交),全都断定彼得罗夫斯基是疯子。

我的那位医生认识彼得罗夫斯基,为他治过病。大家按手续也向他征求意见。他对卫生局长说,彼得罗夫斯基根本不是疯子,应该对案件重新审查,否则他要继续申诉。省政府并无异议,不幸的是,彼得罗夫斯基在疯人院中死了,没有活到指定的复审日子,尽管他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子。

事情报到了彼得堡。彼得罗夫斯基的妹妹(为什么不是秋法耶夫呢?)被逮捕了,开始进行秘密侦讯。供词是按照秋法耶夫的授意编造的,他在这件案子中大显了身手。为了一劳永逸了结此案,逃脱再度被迫前往西伯利亚旅行的危险,他唆使彼得罗夫斯基的妹妹供称,她的哥哥与她争吵是从某个时候开始的,那时她由于年轻无知,受了引诱——她是在亚历山大皇帝銮驾经过彼尔姆时失身的,后来还为此从索洛姆卡将军手中领到了五千卢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