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一章 玻璃酒瓶(第2/3页)

牛肉很不错——有嚼劲,滋味很浓。他们说那是公牛肉,也有人说是单峰骆驼肉,但是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肉。他们还有汤团,个头很小,却很有料,圆滚滚且坚不可摧的汤团。我想,把它们吞掉之后,你还可以摸得到,还能让它们在你肚子里乱滚。如果你弯腰弯得太厉害,它们就会有台球一样滚出来的危险。还有面包——不过,那是没办法的事;再说,它还是一种抗坏血病的药;总之,面包是他们唯一的新鲜食物。不过,船头楼不是一个很亮的地方,你在吃东西的时候很容易会踏进一个黑暗角落。总而言之,把这艘船从桅冠到船舵,从厨师锅炉的尺寸,包括他自己那羊皮纸似的大肚皮,从船头到船尾地打量,我敢说,“塞缪尔·恩德比号”是艘宜人的好船,食物又好又多,调和酒可口又浓烈,满船都是最好的人手,从鞋跟到帽檐都是第一流的。

但是,你会纳闷,为什么“塞缪尔·恩德比号”,还有其他一些我知道的英国捕鲸船——尽管不是全部——都是如此出名、如此好客的船呢;牛肉、面包、罐头,传来传去,还有笑话接连不断;宾主不知疲倦地吃喝谈笑,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会告诉你的。英国捕鲸船上的这种兴高采烈的气氛是历史研究的一个好课题。在有所需要的时候,我是不会吝于做一番捕鲸史的研究的。

在捕鲸业上,荷兰人、西兰人和丹麦人都领先于英国人;英国人从他们那里继承了许多捕鲸业中现在还在使用的术语;而且,还继承了他们大吃大喝的浓厚古风。因为,一般情况下,英国商船会对它的水手精打细算;但是英国捕鲸船不是这样。因此,在英国,捕鲸船上的这种兴高采烈的气氛既不正常又不自然,而是偶然和特殊情况;所以,一定有某种特殊的渊源,要在这里提出来,并在今后加以进一步的说明。

我在研究捕鲸史时,偶然发现了一本荷兰古书,从它那股发霉的鲸油味来看,我知道它一定是关于捕鲸船的书。书名是“Dan Coopman”,我由此推断,这一定是捕鲸业中某位阿姆斯特丹箍桶匠珍贵无比的回忆录,因为每艘捕鲸船上都必须配备一名箍桶匠。我看见它是一个名叫菲兹·斯瓦克哈默的人写的,这更加强化了我的观点。但是,我的朋友斯诺黑德博士,一个非常有学问的人,桑塔·克劳斯大学和圣波特大学的低地荷兰语及高地德语的教授,我让他来翻译一下这部作品,给了他一盒鲸油蜡烛作为酬劳——这位斯诺黑德博士一看到这本书,就向我说,“Dan Coopman”指的并不是“箍桶匠”,而是“商人”。简而言之,这本博学的低地荷兰语古书写的是荷兰的商业;而且,除了许多其他主题,它还饶有兴味地讲到了捕鲸业的事情。在题为《斯米尔》或《油脂》的这一章中,我发现了一个很长很详细的清单,记录了一百八十艘荷兰捕鲸船的食品室和酒窖的全部配给,从斯诺黑德博士翻译的清单中,我抄录了如下内容:

四十万磅牛肉

六十万磅弗里斯兰猪肉

十五万磅鱼干

五十五万磅饼干

七万两千磅软面包

两千八百小桶黄油

两万磅特克赛尔和莱顿奶酪

十四万四千磅奶酪(大概是劣质品)

五百五十安克注30杜松子酒

一万零八百桶啤酒

大多数统计表读起来都非常枯燥,可是,眼前的这个却不然,因为读者满眼都是大桶小桶瓶瓶罐罐的美酒佳肴,让人兴高采烈,受用不尽。

当时,我花了整整三天,专心消化这些啤酒、牛肉和面包,期间也顺带生出了许多深奥的思想,堪称是一种先验的和柏拉图式的应用;而且,我还编写了自己的辅助用表,涉及到在那古老的格陵兰和斯匹茨卑尔根群岛的捕鲸业中,每个低地荷兰标枪手所消耗的鱼干等等的可能数量。首先,黄油与特克赛尔和莱顿奶酪的消耗量,似乎就颇为惊人。不过,我把其中原因归结为他们天生喜欢吃油的本性,他们所从事的职业更加强了这种天性,尤其是他们要在酷寒的北极海域,在爱斯基摩人故乡的沿海一带追捕猎物,那些快活的土著就是用满杯的鲸油来彼此干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