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大舰队(第3/6页)

但是,鲁莽的水手中却没有几个为这样的想法而烦恼的;“裴阔德号”逐渐把海盗甩在后面,终于从苏门答腊这侧翠绿色的科卡都小岬一掠而过,进入海峡外面辽阔的海面;这时,标枪手们似乎为飞奔的鲸群超过了自己感到悲哀,更胜过了为自己的船成功摆脱马来人而欣喜。但是,他们继续沿着鲸鱼的尾迹紧追不舍,终于,鲸鱼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船逐渐与它们靠近了,现在风渐渐停了下来,跳上小艇的命令也已经下达。不过,这一大群鲸鱼,可能是出自抹香鲸奇妙的直觉,刚一觉察到后面有三艘小艇在追,尽管还有一英里远,它们便重新集结起来,形成紧密的阵列,它们的喷水看上去就像是一排排闪亮的刺刀,以加倍的速度前进。

脱光衣服,只穿着衬衣衬裤,我们跳上白蜡木的小艇,划了几个小时。就在几乎要放弃追逐的时候,鲸群里发生了一阵普遍的骚乱,暂时停止不动了,生动地显示出,它们终于陷入了困顿不安、迟疑不决的奇怪境地。捕鲸者每当觉察到这种状况,就会说大鲸吓蒙了。它们原来游得又快又稳的紧密的战斗队列,此时已七零八落,乱成一团;就像在印度与亚历山大作战的波拉斯王的象群,它们似乎被吓疯了。它们以巨大的不规则的圆圈,向四面八方溃散,漫无目标地游来游去,短促浓密的喷水明显暴露出它们的惊慌失措。更为奇怪的是,很多鲸完全像是瘫痪了,如同进水的、无法操控的船,在海上无助地漂浮着。即便一群愚蠢的绵羊,在大草原上遭到三头恶狼的追逐,可能也不会表现出这般超乎寻常的惊慌沮丧。但是,这种偶尔的胆怯几乎是所有群集动物的特征。尽管成千上万聚集在一起,那有着狮子鬃毛的西部水牛也会在一个骑手面前四散奔逃。再看看人,当他们聚集在羊圈一样的剧场里,只消一声火警,他们就会混乱地冲向出口,拥挤,践踏,堵塞,无情地彼此冲撞,毫不相让。所以,面对这些奇怪的吓蒙了的鲸鱼,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大惊小怪了,因为世界上任何动物的愚蠢,都远不及人类的疯狂。

如前所述,尽管有很多鲸鱼在激烈的运动,却可以观察到,作为整体,鲸群既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而是共同地留在一个地方。就像通常遇见这种情况那样,三艘小艇马上分散开来,每一艘都去追击鲸群外围落单的一头。大约三分钟之后,奎奎格便掷出了标枪;被刺中的鲸鱼把令人眼花缭乱的水花泼溅在我们脸上,然后像一道光一样飞速逃离,径直奔向鲸群的中央。尽管被击中的鲸鱼在这种情况下会有这样的动作,绝不是史无前例,甚至几乎总是多少可以预料到的,但它还是捕鲸业中一个比较危险的变数。因为当飞奔的巨兽将你越来越深地拖进狂乱的鲸群之中,你就得告别谨慎的生活,只能在胆战心惊中度日了。

当那又瞎又聋的鲸鱼向前猛冲,好似要单凭速度的力量来摆脱叮在它身上的铁蚂蝗;当我们在海面上撕开一条白色的口子,随着它飞奔,四面受敌,周围都是来回冲撞的发疯的巨兽;我们被包围的小艇,就像是暴风雨中被大块浮冰撞来撞去的船只,竭力要驶出复杂的通道和海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卡住,碾得粉碎。

但是,没有丝毫的胆怯,奎奎格果敢地为我们把着舵;时而绕过直接挡在我们前面的这头鲸,时而又从巨大的尾叶高悬在我们头顶的那头鲸鱼身边擦过去。与此同时,斯塔巴克站在艇首,手持鱼枪,用短距离投掷刺向任何够得到的鲸鱼,因为已经来不及长距离投掷了,就这样为我们杀出一条路来。桨手们也没怎么闲着,虽然他们惯常的任务此刻都已免除。他们现在主要的责任就是大喊大叫。“闪开些,艇长!”一个桨手朝一个突然整个身子冒出水面的单峰骆驼叫喊,它威胁着要把我们的小艇一下子弄翻。“喂,放下你的尾巴!”又一个桨手对另一头鲸鱼大喊,它靠近我们的船舷,似乎正在平静地用它那扇子一样的尾巴在给自己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