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汤-霍号”的故事(第4/10页)

“‘拉德尼先生,我不会服从你的。把那锤子拿开,否则你要当心了。’但是命该如此的大副还在继续逼近站着不动的大湖人,在离他的牙齿不到一寸的地方,摇晃着那把沉重的锤子,嘴里还在说着难听的坏话。斯蒂尔基尔特寸步不让,利剑般的目光毫不退缩地直刺对方的双眼,攥紧放在背后的右手,悄悄地缩起来,告诉这个迫害者,只要锤子擦到他的脸,斯蒂尔基尔特就会杀了他。可是,先生们,这傻瓜已被众神打上了标记,注定要死于非命。大副的锤子刚一碰到大湖人的脸颊,自己的下巴就给打烂了,他栽倒在舱口,嘴里像鲸鱼一样喷出血来。

“叫声还没有传到船尾,斯蒂尔基尔特就摇动了通往高处桅顶的后支索,桅顶上值班的是他的两个伙伴。他们都是运河水手。”

“运河水手!”佩德罗先生叫道,“我们在港口见过很多捕鲸船,可从未听说过什么运河水手。请问,他们是些什么人?”

“运河水手,先生,就是我们伊利大运河上的水手。你一定听说过。”

“没有,先生,在这片历来沉闷、温暖、懒散至极的土地上,我们对你那精力充沛的北方所知甚少。”

“是吗?那么好吧,先生,把我的杯子斟满。你们的奇恰酒非常不错。在继续进行之前,我要告诉你们,我们的运河水手是些什么样的人,因为这样的信息会有助于理解我的故事。”

“先生们,横贯整个纽约州三百六十里宽的土地,流动着一条日夜不息的河流,河上的生活如同威尼斯一般腐败,而且往往是无法无天的。这条河穿过大量人口稠密的城市和最为繁荣的乡村;穿过漫长、凄凉、杳无人烟的沼泽,肥沃无比的耕田;流经台球房和酒吧间;穿过至为神圣的大森林;流过印第安河流上的罗马拱门式水道桥;穿过阳光和阴影;穿过幸福的心和破碎的心;穿过所有高贵的莫霍克各县那开阔的、对比鲜明的风景;尤其是流经成排雪白的小教堂,它们的尖顶像里程碑一样耸立在空中。那就是你们真正的阿散蒂地区,先生们;那儿有你们的异教徒在奔走呼号;你到处都能发现他们,就在你的隔壁;在教堂长长的阴影下,在舒适的背风地里。出于一种奇怪的宿命,你们往往会注意到,大城市中的海盗总是在法院周围扎营,所以说,先生们,最神圣的场所附近罪人就最多。”

“有个修道士刚刚经过吗?”佩德罗先生说道,俯视着人群拥挤的广场,眼中带着幽默的关切神色。

“我们的北方朋友这下可好了,伊莎贝拉女皇的宗教裁判所在利马已经衰落了,”塞巴斯蒂安笑着说,“继续吧,先生。”

“等一等!请原谅!”这伙同伴中的另一个叫道,“以我们所有利马人的名义,我要向你,水手先生,表示,我们绝没有忽视你的用心周道,在你的腐败比较中,没有用现在的利马取代遥远的威尼斯。啊!不要鞠躬了,也不要显得那么惊讶;你知道沿整个这条海岸流传的那句谚语——‘腐败如利马。’它也恰好证实了你的说法。教堂比台球桌还多,而且永远是开放的——‘腐败如利马。’威尼斯也是如此,我去过那里。那个有福的福音传播者的圣城,圣马克!——圣多米尼克,去他的!你的杯子!谢谢,我来满上;现在,你再往出倒吧。”

“先生们,运河水手,如果就其职业本身直率而言,大可以把他们描绘成美妙的戏剧人物,他坏得丰富,坏得别致。他日复一日地沿着绿草如茵、鲜花盛开的尼罗河懒散地顺流而下,就像马可·安东尼一样,毫不避讳地和他那红脸颊的克里奥佩特拉调情,在阳光明媚的甲板上把大腿晒成成熟的杏黄色。但是一到岸上,这柔弱之气就一扫而光。运河水手得意洋洋地装出绿林好汉的模样,耷拉着装饰有鲜艳缎带的帽子,显示出他的豪华气派。他乘船经过村庄时,会让满脸微笑的天真村民惊骇不已。在城里,他黝黑的脸膛,走路时大摇大摆的神气,也会让人们避之唯恐不及。我曾经就是运河上的一个流浪汉,这些运河水手中的一个曾经对我有过恩惠,我衷心地感谢他,我不想忘恩负义。但是,这些粗暴的家伙往往有一种极为可贵、足以作为弥补的品质,他那强壮的手臂有时既会打劫富人,也会对身处困境的可怜的陌生人施以援手。总而言之,先生们,这种运河生活的野蛮程度,主要表现在下面这一点上,那就是我们野蛮的捕鲸业中有不少这样绝顶完美的毕业生,任何人种之中,除了悉尼人,最不受我们捕鲸船长信任的就是运河水手了。但是,这并不能减弱人们对这件事的好奇心,对于出生在运河沿岸的成千上万的我们农村青少年来说,在大运河上的见习生活提供了唯一的过渡机会,让他们能从安静地种一个基督徒的庄稼地,转而不顾一切地去耕种那最为凶蛮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