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妓人行

明代永乐十七年(公元1419年),我从桂林府降职迁往河北房山。这年冬天,我在旅馆里偶遇了一个被遗弃的姬妾。虽说这位妇女曾沉沦红尘,也已经显出衰老的体态,可是谈笑交流起来仍然风韵不减,并且身边还带着一把紫箫。经过一番详细的询问,才知道她原是京都的妓女,不过由于她才貌兼备,所以隶属官妓享受内廷的供奉。但因为朝代更迭的缘故,她打算削发为尼,结果也没能成功。不久后,他就转嫁给一个有户籍的平民百姓,由此变得更加沦落。如今年老色衰、无依无靠,平时只能够跟着孙子在土木工地上混饭吃。后来,我叫了一桌酒邀她一起饮用,并让她用手中的紫箫吹几个调子以助酒兴。她演奏完后,就和我谈论起了过去的事情,她说起关于至正年间那些繁华富贵的往事,描述得清清楚楚,简直就像是亲眼看到似的。不过每当追念起一件往事,心里就会非常的抑郁不快,难道说古往今来,红颜薄命,就应当是这个样子的吗?我听她这么说,不禁为她情感萦回,内心凄然,发出一声声的感慨长叹,并且被她的遭遇所感动,由此便就写了一首长诗《至正妓人行》送给她。怎奈文思枯槁衰落,尚且不能描绘其情状之万一。内心忧郁纠结时,拿来读一读,也并不能起到安慰那个人的作用,只不过能够从中自我解脱罢了。诗为:

桃花含露伤春老,莲叶欺霜悴秋早。红飘翠殒谁可方?大都妓人白头媪。

言辞婉媚虽足爱,颜色萎摧宁再好?姿同蒲柳先凋零,景近桑榆渐枯槁。

我役房山滞客边,客边意气敻非前。螺杯漫想红楼饮,雁柱徒怀锦瑟弦。

晏岁荒村因邂逅,芳尊小酌且留连。阳台楚雨情磨灭,舞袖弓鞋事弃捐。

于今沦落依草木,天寒幽居在空谷。爷娘底处认坟墓,姊妹何乡寻骨肉?

初谓终身永欢笑,那知末路翻捞摝!莫惜缥囊紫玉箫,暂吹绛阙瑶台曲。

停觞起立态如痴,敛衽踌躇半饷时。凝情徘徊倾听久,微茫杳渺度腔迟。

娇疑

睆莺求友,嫩讶呢喃燕哺儿。巨壑潜蛟惊起蛰,危巢别鹄苦分离。

分离或变成凄切,凄切愈加音愈咽。荡子江湖信息稀,疲兵关塞肌肤裂。

似啼似诉复似泣,若慕若怨兼若诀。孤舟嫠妇旅魂消,异域累巨鬓毛折。

参差角羽杂宫商,微韵纡徐巧抑扬。坠絮游丝争绕乱,哀蛩怨蚓互低昂。

呦呦瑞鹿剔灵囿,哕哕和鸾集建章。楚弄数声谐洗簇,氐州一曲换伊凉。

伊凉浏亮益闲暇,埙篪笛笙皆在下。琚瑀铿锵韵碧霄,机梭淅沥鸣玄夜。

须臾众调多周遍,返席重论盛年话。一自干戈遽扰攘,几多行辈遄沦谢。

记得先朝至正初,奴家才学上头颅。银环约臂联条脱,彩线挼绒缀罛罟。

博局倦余邀伴赌,秋千蹴罢倩人扶。纡腰数被邻姬妒,鬓发常烦阿姐梳。

羽林英俊驰轻毂,惯向奴家通夕宿。凤枕鸳衾肯暂辜,蜂媒蝶使交相属。

冰容反惧脂粉涴,香体匪藉沉檀浴。退居始替兴圣班,内使传宣又催促。

宇宙雍熙百姓安,仁覃四裔复三韩。畏吾选作必阇赤,钦察恩深答刺罕。

已见拂

袅,还闻缅甸贡琅玕。丹楹陡峻栖

鹊,华表玲珑镂角端。

神州形胜真佳丽,郁郁葱葱蟠王气。五谷丰登免税粮,九重娱乐耽声妓。

广寒宵得侍乞巧,太液晨许陪修禊。避暑巡游欲届程,沿途宿顿争除地。

随銮供奉拣娉婷,特敕奴家扈跸行。卤簿晓排仙仗发,抹伦晴鞠绣鞍乘。

营间鼓镯轰雷动,碛外氛埃扫电清。纨扇试时违大内,花园过去是开平。

宗王贵戚咸来会,嵩呼万岁齐齐跪。绯缨帽妥钵焦圆,黑瓣髻纫卜郎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