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第2/4页)

那个水手听从了劝阻,使劲一推,挣脱了妓女的纠缠。于是,这一行人又重新恢复原来的队形,继续往前走,那个气急败坏的妓女则在他们背后,用极为下流的脏话进行辱骂;这当儿,沿街的女人,听到这一阵吵嚷声,都跑出了自己的家门,她们用沙哑的嗓音跟水手们揽生意,做出种种承诺与保证。在这一条街上,前头是妓院女鸨招揽嫖客的一片甜言蜜语,后头是那些没有做成生意的妓女在进行谩骂或表示讥诮。水手们在前后两股声浪中前进,肉欲之火愈烧愈烈。时不时,他们还碰上另一些嫖客,有的是大兵,他们走着的时候,佩刀老碰在自己的腿上当当作响,有的也是水手,还有的是独来独往的市民以及商店里的伙计。整个街区交错着这种狭窄的小巷,处处都挂着这种昏暗的门灯,这一行人在这低级酒吧林立的迷魂阵里,在淌着脏水、滑溜溜的石块路上,走着走着,两边是女人排列成行的肉墙。

终于,杜克洛打定主意,在一家门面相当漂亮的妓院前停下来,要他的伙伴全都进去。

开怀畅饮,尽情狂欢!整整四个钟头,这十名水手饱尝了美酒与女人的滋味,他们六个月的工资也就花得一干二净。

在宽敞的咖啡厅里,他们大模大样地坐着,颇有敌意地瞟着坐在角落里的一张小桌旁的一些普通常客,那里正有几个没有陪客的姑娘,其中一个跑去伺候那几个客人,她打扮得像个大大的布娃娃,或者说,像演艺咖啡厅里的歌女,她忙着伺候了一阵后,就在那些客人旁边坐下。

水手们一来,每个人就挑了一个妓女作陪,整整一个晚上,都将她留在身边,要知道,平民百姓并不喜欢变换口味。他们将三张桌子合并在一块。满满喝完第一杯酒之后,这一行人的数目比原来增加了一倍,因为每个水手都找到了一个女人,她们排成队,成行地上了楼梯。一对对爱侣的四只脚,在楼梯上响了好一阵子,直到这一支爱的纵队通过一个狭小的门道,消失在各个房间里。

事后,他们又下楼来喝酒,喝完以后,又再上楼。

现在,他们几乎都要醉了,说话没谱,大叫大嚷,每个人眼睛发红,把心上人搂在膝上,有的唱,有的喊,有的用拳头捶桌子,有的一个劲往嗓子里灌酒,肆无忌惮地发泄出自己丑陋的本能。塞勒斯坦·杜克洛混在伙伴们之中,也紧紧搂着一个姑娘,含情脉脉地看着她,那姑娘是红脸蛋高个子,正骑在他的大腿上。他虽然并没有少喝,但还没有醉,脑子还算清醒。他生性重感情,想和这姑娘聊聊天。但他的思想已开始悠悠忽忽,难以集中,时隐时现,话到嘴边,却又倏忽即逝。

他笑着,一句话说了两遍:

“这么说来,这么说来……你在这儿已经待了很久啰?”

“六个月了。”那姑娘答道。

他对她流露出颇为满意的表情,似乎从她的答话里看出了她是个品行纯良的姑娘。他接着又问:

“你喜欢干这一行吗?”

她迟疑了一下,无可奈何地答道:

“习惯了,干这一行不见得比干别的差。当女佣也好,当妓女也好,反正都是下贱行当。”

看样子,他也认为她讲得在理。

“你是不是本地人?”他问。

姑娘摇了摇头,没有吭声。

“你老家离这里很远吗?”

她点了点头,仍然没有吭声。

“你从哪里来的?”

姑娘好像在思索,在回忆,然后喃喃地说:

“我是佩皮尼昂地方的人。”

他再一次显得很高兴,说:

“啊,原来如此!”

现在轮到她来发问了:

“你,你是水手吗?”

“是的,我的小美人。”

“你是老远的地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