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打灯虎亭中赌画扇抛气球园内舞花鞋

话说玉芝一心只想猜谜，史幽探道：“你的意思倒与我相投。我不喜做诗，昨日一首排律，足足闹了半夜，我已够了。好在这里人多，做诗的只管做诗，猜谜的只管猜谜。妹妹既高兴，何不出个给我猜猜哩？”玉芝见幽探也要猜谜，不胜之喜，正想出一个，只听周庆覃道：“我先出个吉利的，请教诸位姐姐。‘天下太平’，打个州名。”国端徵道：“我猜着了，可是普安？”

庆覃道：“正是。”若花道：“我出‘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打个花名。”谢文锦道：“好干净堂皇的题面，这题里一定好的。”董宝钿道：“我猜着了，是凌霄花。”若花道：“不错。”春辉道：“真真好谜。往往人做花名，只讲前几字，都将花字不论，即如牡丹花，只做牡丹两字，并未将花字做出，谁知此谜全重花字。这就如兰言姐姐评论他们弹琴，也可算得花卉谜中绝调了。”

言锦心道：“我出‘直把官场作戏场’，打《论语》一句。”师兰言道：“这题目又是儒雅风流的，不必谈题里一定好的。”紫芝道：“既是好的，且慢赞。你把好先都赞了，少刻有人猜出，倒没得说了。”春辉道：“妹妹，你可以知他没得说哩？”紫芝道：“卿非我，又何以知我不知他没得说哩？”林书香笑道：“要像这样套法，将来还变成咒语哩，连没得说都来了。”紫芝道：“姐姐，你又何以知其变成咒语哩？”书香道：“罢，罢，罢，好妹妹，我是钝口拙腮，可不能一句一句同你套！”忽听一人在桌上一拍道：“真好！”众人都吃一吓，连忙看时，却是纪沉鱼在那里出神。紫芝道：“姐姐是甚的好，这样把桌子打板登的？难道我们《庄子》套的好么？”纪沉鱼道：“‘直把官场作戏场’我打着了，可是‘仕而优’？”锦心道：“是的。”紫芝道：“原来他打着了，怪不得那么惊天动地的。”春辉鼓掌道：“像这样灯谜猜着，无怪他先出神叫好，果然做也做做，打也会打。这个比‘凌霄花’又高一筹了，他借用姑置不论，只这‘而’字跳跃虚神，真是描写殆尽。”

花再芳道：“据我看来，都是一样，有何区别？若说尚有高下，我却不服。”春辉道：“姐姐若讲各有好处，倒还使得。若说并无区别，这就错了。一是正面，一是借用，迥然不同。前者妹子在此闲谈，闻得玉芝妹妹出个‘红旗报捷’，被宝云姐姐打个‘克告于君’。这谜却与‘仕而优’是一类的。一是挈着人，借做虚字用；一是挈着虚字，又借做人用，都是极尽文心之巧。凡谜当以借用为第一，正面次之。但借亦有两等借法：即如‘国士无双’，有打‘何谓信’的；‘秦王除逐客令’，打‘信斯言也’的。此等虽亦借用，但重题旨，与重题面迥隔霄壤，是又次之。近日还有一种数典的，终日持着类书，查出许多，谁知贴出面糊未干，早已风卷残云，顷刻罄净。这就是三等货了。”

余丽蓉道：“我出日旁加个火字，打《易经》两句。”绿云道：“此字莫非杜撰么？”哀萃芳道：“这个‘日火’字音光，见字书，如何是杜撰？”芳芝道：“就是不成字，也可算得‘破损格’。”张凤雏道：“可是‘离为火、为日’？”丽蓉道：“正是。”恭蘅香道：“这个‘离’字用的极妙。往往人用‘拆字格’，都浑沦写出，不像这个拆的这样生动，这是‘拆字格’的另开生面。”宋良箴道：“我仿丽蓉姐姐意思，出个‘他’字，打《孟子》两句。”玉芝道：“这明明是个‘人也’，难道先是一句‘分之’，后是一句‘人也’？那《孟子》又无这两句。”春辉道：“这两句大约战国时还有，到了秦始皇焚书后，妹妹不怕你恼，想是焚了。”戴琼英道：“可是‘人也，合而言之’？”良箴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