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变字母妙语指迷团看花灯戏言猜哑谜(第2/4页)

走了几日,这日刚到歧舌交界,兰音忽然霍乱呕吐不止,吐到后来,竟至人事不知,满口谵语,十分沉重。林之洋道:“这个甥女,据俺看来,只怕是离乡病。”唐敖道:“何谓离乡?”林之洋道:“一经患病,离了本乡,登时就安,就叫离乡病。这个怪症,虽是俺新诌的,但他父亲曾说此女必须投奔外邦,方能有命。果然到了智佳,病就好了。如今送他回来,才到他国交界,就患这个怪证。看这光景,他生成是个离乡命,俺们何苦送他回去,枉送他性命?据俺主意,快离开此地罢。”即命水手掉转船头,仍向智佳而来。

刚出歧舌交界,兰音之病果然全愈。兰音闻知这个详细,只好把思亲之心暂且收了。

唐敖在船无事,又同多、林二人观看字母。揣摩多时,唐敖道:“古人云‘书读千遍,其义自见。’我们既不懂得,何不将这十一个字读得烂熟。今日也读,明日也读,少不得嚼些滋味出来。”多九公道:“唐兄所言甚是。况字句无多,我们又闲在这里,借此也可消遣。且读两日,看是如何。但这十一个字必须分句,方能顺口。据老夫愚见,首句派他四字,次句也是四字,末句三字。不知可好?”林之洋道:“句子越短,越对俺心路,那怕两字一句,俺更欢喜。就请九公教俺几遍,俺好照着读去。”多九公道:“首句是张、真、中、珠,次句招、斋、知、遮,三句讠占、毡、专。这样明明白白,还要教么?你真变成小学生了。”三人读到夜晚,各去安歇。林之洋惟恐他们学会,自己不会,被人耻笑,把这十一个字高声朗诵,如念咒一般,足足读了一夜。

次日,三人又聚一处,讲来讲去,仍是不懂,多九公道:“枝小姐既不晓得音韵,我想婉如侄女他最心灵,或者教他几遍,他能领略,也未可知。”

林之洋将婉如唤出,兰音也随了出来。唐敖把这缘故说了。婉如也把“张、真、中、珠”读了两遍,拿着那张字母,同兰音看了多时。兰音猛然说道:“寄父,请看上面第六行‘商’字,若张、真、中、珠一例读去,岂非商、申、桩、书么?”唐、多二人听了,茫然不解。林之洋点头道:“这句商、申、桩、书,俺细听去很有意味。甥女为甚道恁四字?莫非曾见韵书么?”兰音道:“甥女何尝见过韵书,想是连日听舅舅时常读他,把耳听滑了,不因不由,说出这四个字。其实甥女也不知此句从何而来。”多九公道:“请教小姐,若照张、真、中、珠,那个‘香’字怎样读?”兰音正要回答,林之洋道:“据俺看来,是香、欣、胸、虚。”兰音道:“舅舅说的是。”唐敖道:“九公不必谈了,俗语说的‘熟能生巧’,舅兄昨日读了一夜,不但他已嚼出此中意味,并且连寄女都听会,所以随问随答,毫不费事。我们别无良法,惟有再去狠读,自然也就会了。”多九公连连点头。

二人复又读了多时。唐敖不觉点头道:“此时我也有点意思了。”林之洋道:“妹夫果真领会?俺考你一考:若照张、真、中、珠,‘冈’字怎读?”

唐敖道:“自然是冈、根、公、孤了。”林之洋道:“‘秧’字呢?”婉如接着道:“秧、因、雍、淤。”多九公听了,只管望着发愣,想了多时,忽然冷笑道:“老夫晓得了!你们在歧舌国,不知怎样骗了一部韵书,夜间暗暗读熟,此时却来作弄老夫。这如何使得?快些取出给我看看。”林之洋道:“俺们何曾见过甚么韵书,如欺九公,教俺日后遇见黑女,也像你们那样受罪。”多九公道:“既无韵书,为何你们说的老夫都不懂呢?”唐敖道:“其实并无韵书,焉敢欺瞒?此时纵让分辨,九公也不肯信。若教小弟讲他所以然之故,却又讲不出。九公惟有将这张、真、中、珠再读半日,把舌尖练熟,得了此中意味,那时才知我们并非作弄哩。”多九公没法,只得高声朗诵,又读起来。读了多时,忽听婉如问道:“请问姑夫,若照张、真、中、珠,不知‘方’字怎样读?”唐敖道:“若论‘方’字”话未说完,多九公接着道:“这自然是方、分、风、夫了。”唐敖拍手笑道:“如今九公可明白了!这方、分、风、夫四字,难道九公也从甚么韵书看出么?”多九公不觉点头道:“原来读熟却有这些好处。”大家彼此又问几句,都是对答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