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慰娘(第2/5页)

意将借归,以慰母心,何如?”女亦欣然。于是夫妻从叔向,辇柩并发。及归,母诘得其故,爱逾所生,馆诸别院。丧次,女哀悼过于儿孙。母益怜之,不令东归,嘱诸子为之买宅。适有冯氏卖宅,直六百金。仓粹未能取盈,暂收契券,约日交兑。及期,冯早至;适女亦从别院入省母,突见之,绝似当年操舟人。冯见亦惊。女趋过之。两兄亦以母小恙,俱集母所。女问:“厅前涯踱者为谁?”仲道曰“此必前日卖宅者也。”即起欲出。女止之,告以所疑,使诘难之。仲道诺而出,则冯已去,而巷南塾师薛先生在焉。因问:“何来?”曰:“昨夕冯某浼早登堂,一署券保。适途遇之,云偶有所忘,暂归便返,使仆坐以持之。”少间,生及叔向皆至,遂相攀谈。慰娘以冯故,潜来屏后窥客,细视之,则其父也。突出,持抱大哭。翁惊涕曰:“吾儿何来!”众始知薛即寅侯也。仲道虽与街头常遇,初未悉其名字。至是共喜,为述前因,设酒相庆。因留信宿,自道行踪。盖失女后,妻以悲死,鳏居无依,故游学至此也。生约买宅后,迎与同居。翁次日往探,冯则举家遁去,乃知杀媪卖女者,即其人也。冯初至平阳,贸易成家;比年赌博,日就消乏,故货居宅,卖女之资,亦濒尽矣。慰娘得所,亦不甚仇之,但择日徒居,更不追其所住。李母馈遗不绝,一切日用皆供给之。生遂家于平阳,但归试甚苦。幸于是科得举孝廉。慰娘富贵,每念媪为已死,思报其子。媪夫姓殷,一子名富,好博,贫无立锥。一日,博局争注,殴杀人命,亡归平阳,远投慰娘。生遂留之门下。研诘所杀姓名,盖即操舟冯某也。骇叹久之,因为道破,乃知冯即杀母仇人也。益喜,遂役生家。薛寅侯就养于婿,婿为买妇,生子女各一焉。

据《聊斋志异》铸雪斋抄本

[白话]丰玉桂是山东聊城的一个儒生,家里很穷,没有赖以生活的职业。万历年间,发生了大的灾荒,丰玉桂一个人逃向南方,等他回来的时候,走到沂州就病倒了。他竭力又走了几里路,到了城南的一处乱坟岗,更加觉得疲惫,实在走不了,就靠着一座坟墓躺下了。忽然,就像做梦一样,他来到一座村庄,有个老头从门里面走出来,邀请他进去。到里面一看,只见有两间屋子,显得很简陋。屋里有一个女子,十六七岁的年纪,仪态俊美,文雅贤慧。老头让女子煮柏枝汤,用陶器盛上来招待客人。然后就问丰玉桂的籍贯、岁数,问完了,就对他说:“我叫李洪都,是平阳人。流落到这里居住,已经三十二年了。请你记住我家门户,如果我家的子孙要来探访,就麻烦你指点给他们。老夫不敢忘记你的情义。她是我的义女,叫慰娘,长得倒不丑,可以许配给你为妻。等我的三儿子来时,就让他替你们主持婚礼。”丰玉桂听了很高兴,向老头行礼道:“我今年二十二岁,还没有娶亲。承蒙您把女儿下嫁给我,当然很好,但是哪里可以找到您的家里人告诉他们呢?”老头说:“你只管住在村子里,等上一个多月,自然会有人来,只是希望你不要等得不耐烦。”丰玉桂唯恐他说话不算数,就要挟他说:“实话对您老说吧,我很穷,家徒四壁,只怕日后不能如您所愿,到时候您女儿中途将我抛弃,实在是很难堪的事情。即使没有这层婚姻关系,我也不会不信守诺言的。您又何妨直言相告呢?”老头笑着说:“你是想让老夫发誓吗?我早就知道你家很穷。这次和你订亲并非全都为你,慰娘孤苦伶仃没有依靠,我们互相依托已经很久了,我不忍心让她跟我一起流落下去,所以把他许配给你,你又何必怀疑呢?”说完,老头就把着丰玉桂的胳膊送他出门,向他拱拱手,就关上门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