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友于(第4/6页)

又过了两年,曾家兄弟都害怕曾成,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这时曾孝四十六岁,生下五个儿子:老大继业、老三继德,是长妻生的;老二继功、老四继绩,是小老婆生的;还有一个是丫环生的,名叫继祖。五个儿子都长大成人,效仿父亲从前的行为,各自结为一派,每天互相争斗,曾孝也不能制止他们。只有继祖没有兄弟,年纪又最小,那些兄长都可以呵斥辱骂他。继祖的岳父家临近三泊,一次他去岳父家,绕道去看叔叔友于。他一进门,就看见叔叔家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正在弦歌诵读,非常融洽快乐,继祖很是喜欢,在友于家住了很久也不说要回去。友于催促他,他苦苦哀求要寄居在这里。友于说:“你的父母都不知道你在这里,我难道舍不得供你吃喝吗?”继祖就回家去了。过了几个月,继祖夫妻去给岳母拜寿。他告诉父亲说:“儿这次一走就不回来了。”父亲问他怎么回事,继祖便把想住到叔叔友于家的想法说了出来。曾孝担心自己和友于有夙怨,怕继祖难以在友于家长住。继祖说:“父亲顾虑得太多了。二叔是个圣贤人。”便走了,带着妻子一起来到三泊。友于收拾屋子让他们居住,将他当作自己的儿子看待,让他跟自己的长子继善一起读书。继祖最聪慧,在三泊住了一年多,进入了云南府学为生员。他和继善闭门苦读,继祖读书又最刻苦,友于很喜爱他。

自从继祖搬到三泊居住以后,留在家里的兄弟更加不能友善相待。一天,稍微话不投机,继业就辱骂庶母。继功大怒,将继业杀死了。官府把继功抓了起来,对他施以重刑,几天后,继功就死在监狱里。继业的妻子冯氏还是每天以骂代哭。继功的妻子刘氏听了,大怒说:“你家的男人死了,谁家的男人活着呢!”说完,持刀冲进去,把冯氏杀死了,自己也跳井而死。冯氏的父亲冯大业,痛悼女儿死得凄惨,便带领冯家子弟,将兵刃藏在衣服里面,到曾家去捉曾孝的妾,把她拖到道上脱光衣服打她,羞辱她。曾成大怒道:“我家死人如麻,冯家为什么还要来闹事!”大吼一声,杀了出去。曾家子弟都跟在他后面,冯家的人都被吓跑了。曾成首先捉住冯大立,割掉了他的双耳,他的儿子上来救护,曾继绩用铁棍横扫,打断了他的双腿。冯家的人个个都被打伤,一哄而散。只有冯大立的儿子还躺在路边,曾成用胳膊夹着他,送到冯村就回来了。然后,曾成就叫继绩到官府自首,冯家的状子也到了。于是,曾家的人都被收进监狱。只有曾忠一个人逃走了,他来到三泊,在友于家门外徘徊。恰好友于带着一个儿子一个侄子参加乡试回来,看见曾忠,吃惊地说:“弟弟怎么会来了?”曾忠还没说话就先流泪,挺直身子跪在路边。友于握着他的手把他拉进屋,问明了情况,大惊说:“这可如何是好!一家人不和睦,我早就知道会有大祸临头。不然的话,我怎么会逃到这里来呢?但是我离开家很久了,与县令没有交往,现在即使匍匐在地前去求情,也只是自取其辱罢了。不过,只要冯家父子伤重不至于死,我们三个人中有人幸运地考中,或许这场灾祸可以稍有缓解。”友于便留曾忠住下,白天和他一起吃饭,晚上和他一起睡觉。曾忠很感动又很羞愧。在友于家住了十几天,他见友于叔侄亲如父子,堂兄弟间像亲兄弟一样和睦,不由凄凉地流下眼泪说:“今天我才知道,以前真不是人。”友于很高兴他能幡然悔悟,兄弟相对,不由心酸。不久,报喜的来报友于父子同时登第,继祖也中了副榜,一家人欢天喜地。友于第二天没有去参加庆祝高中的鹿鸣宴,而是先回家扫墓。明代后期最重视科举,冯家人得知曾家一门三人都考中了,气焰有所收敛。友于便找亲戚朋友赠送给冯家钱财粮食,又出钱帮他们治伤,那场官司也就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