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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生六十余,貌犹类三十许人。一日,渡河,遥见上流浮莲叶,大如席,一丽人坐其上,近视,则神女也。跃从之,人随荷叶俱小,渐之如钱而灭。此事与赵弘一则,俱明季事,不知孰前孰后。若在万生用武之后,则吴下仅遗半通,宜其不足为害也。

据《聊斋志异》手稿本

[白话]金生,字王孙,是苏州人。他在淮地设帐教书,住在一个士大夫的园子里。园子里房屋不多,花草树木丛生。每天夜深以后,僮仆们就走光了,他孤身一人,心神不宁,颇为凄苦。一天夜里,三更将尽,忽然有人用手指敲门。金生忙问是什么人,回答说是“借火”,听声音好像是学馆里的书僮。金生打开门请她进来,原来是一位十六七岁的美丽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个丫环。金生怀疑她是妖怪,盘问得非常详细。那女子说:“我因为先生是一位文雅风流的人士,一个人寂寞可怜,所以我才不怕抛头露面,来和您共度这美好的夜晚。恐怕我说了来此的理由,不仅我不敢来,先生也不敢接纳我。”金生又以为她是邻家私奔的女子,害怕因此有失检点,所以恭敬地谢绝了她的好意。女子秋波一转,金生顿时觉得魂魄都被迷惑了,突然颠倒不能自主。那丫环知道好事将成,便对女子说道:“霞姑,我先走了。”女子点了点头,接着呵斥道:“走就走了,还说什么云霞呀的!”丫环离开后,女子笑着说:“刚才屋里没有人,所以才带着她一起来。没想到这丫头无知,倒让您知道了我的小名。”金生说:“你如此的精细,所以我担心埋藏着灾祸。”霞姑说:“时间长了您就会知道,保证不会败坏您的德行,不要担心。”两人上了床,霞姑脱去身上的装束,只见她手臂上带着一个镯子,用金子打造而成,上面还镶嵌着两颗明珠,灯烛一灭,那手镯的光芒就照亮了屋子。金生一见,心中更加骇异,始终也猜不出她是从哪里来的。两人交欢结束,那丫环就来敲窗户。霞姑起床,用镯子照亮,进入树丛走了。从此以后,霞姑没有哪个晚上不来。在霞姑离去的时候,金生曾经远远地尾随在她的后面,霞姑似乎有所察觉,马上遮住镯子的光芒,树林茂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金生只好回来。

一天,金生到河北去,斗笠的带子突然断了,风吹将落,他就在马上用手按住斗笠。到了河边,他坐上一叶小船,一阵风吹来,把斗笠吹到河里,随流漂去。金生心中颇不高兴。等他过了河,只见大风吹着斗笠,在天空中盘旋,渐渐地落下来。金生用手接住,发现断了的带子已经接上了。他感到非常惊异。回到家中,金生向霞姑详细讲述了这件事,霞姑不说话,只是微微地笑笑。金生怀疑是霞姑的所为,说:“你果真是神仙的话,就应该明白地告诉我,来驱除我心中的烦恼疑惑。”霞姑说:“在您孤独寂寞的时候,有我这样痴情的人来为您解闷,我自认为做的不是坏事。纵然我能做出那样的事,也是因为爱您。您这么苦苦地追问我,难道是想断绝我们的关系吗?”金生也就不敢再问了。

此前,金生有个外甥女,出嫁以后,被五通神所迷惑,金生为此心中忧虑了很久,但从来没告诉过别人。因为和霞姑亲热的时间很长了,所以心里的话没有不说的。霞姑说:“这种东西,我父亲就能够驱除。但是,我怎么敢把情人的私事告诉父亲呢?”金生苦苦地求她想个办法。霞姑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个东西倒也好驱除,但必须我亲自走一趟。那些五通都是我家的奴隶,但是如果手指碰着他们的肌肤,那么这个耻辱就是用西江水也无法洗清。”金生还是苦苦哀求。霞姑说:“容我想个办法。”第二天晚上,霞姑告诉金生说:“我已经为您派丫环南下了。她身体弱,恐怕不能马上除掉它。”第二天晚上,他们刚刚睡下,丫环来敲门,金生急忙让她进来。霞姑问:“办得怎么样?”丫环回答说:“我没法抓住它,但已经将它阉了。”霞姑笑着问当时的情况,丫环说:“起初我还以为是郎君家,等到了以后,才知道弄错了。等我赶到郎君的外甥女家,已经是掌灯时分,我进去一看,只见一个小娘子坐在灯下,靠着桌子好像睡着了。我就把她的魂收起来藏在瓦罐里。工夫不大,那怪物来了,一进屋就急忙退出去,说:‘屋子里怎么会有生人!’他仔细察看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情况,才又进来。我装作昏迷的样子,他掀开被子钻进来,又吃惊地问:‘怎么会有兵器的味道!’我本来不想被脏东西污了手指,无奈只怕时间长了会生出变故,便急忙抓住那脏东西割掉了。那怪物大惊,嗥叫着逃走了。我这才打开瓦罐,小娘子醒了过来,我也就回来了。”金生高兴地向丫环道谢,霞姑就和丫环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