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第4/12页)

王氏年轻时就和邻居一个叫宿介的秀才私通,她出嫁以后,宿介只要听说她男人不在家,就来重叙旧好。这天夜里,宿介正好来到王氏家,王氏就把胭脂说的话当作笑话讲给宿介听,并且开玩笑地嘱咐他带信给鄂秀才。宿介早就听说胭脂长得很漂亮,听王氏说完,心里暗暗高兴,认为有机可乘实在是很幸运。他本想与王氏商议一番,又怕她嫉妒,于是假装说些无心的话,借机打听胭脂家的门径,问得一清二楚。第二天夜里,宿介翻墙进入卞家,一直走到胭脂的闺房,用手指轻叩窗户。只听里面问道:“谁呀?”宿介答“是鄂生”。胭脂说:“我之所以想念你,是为了百年好合,并不是为了这一夜。你如果真心地爱我,只应该赶紧请媒人来提亲,如果说私下相会,我不敢从命。”宿介假装答应,却又苦苦请求握一握她的手,作为信约。胭脂不忍心过分拒绝他,就勉强撑起身来,开了房门,宿介马上进了门,就抱住胭脂求欢。胭脂无力阻挡,跌倒在地上,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宿介赶紧将她拉起来。胭脂说:“你是哪里来的恶少,肯定不是鄂郎。如果真是鄂郎,他长得温柔文静,知道我是为他才病成这样,应当怜爱体恤我,怎么会这样的粗暴!要是再这样,我就要叫喊起来,坏了品行,对你我都没有好处!”宿介担心自己冒名顶替的行为败露,便不敢再勉强,只是请求下一次再会面。胭脂约定要在结亲的那一天。宿介认为太远,再三请求。胭脂讨厌他这样纠缠,就只好说等她病好以后。宿介又要讨要信物,胭脂不答应,他就将胭脂的脚捉住,脱下一只绣鞋,转身就走。胭脂把他叫回来,说:“我已经以身相许,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只怕‘画虎成狗’,事情不成被人家耻笑。如今这花鞋已经落在你手里,料想也收不回来了。你如果负心,我只有一死!”宿介从卞家出来,又投宿到王氏家。他虽然已经躺下了,心里还记挂着那只绣鞋,暗地里摸了摸衣袖,却不见了那绣鞋。他急忙起身,点了灯笼,抖动衣服,四处寻找。王氏问他找什么,他也不回答,疑心是王氏把绣鞋藏起来了,王氏故意笑笑,让他更加猜疑不定。宿介知道隐瞒不过去,就把实情告诉了她。说完以后,他又打着灯笼到门外,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他只得懊恨地回到床上睡下。心中还寄希望半夜里不会有人,即使丢掉了也应该还在路上。第二天一早就去寻找,还是杳然无踪。

在这以前,巷子里有个叫毛大的人,游手好闲,没有固定的职业。曾经想挑逗王氏却没有得手,他知道宿介跟王氏相好,总想能撞上一次,好以此来胁迫王氏。那天夜里,毛大走过王氏家门前,一推门,发现没上闩,便悄悄地摸进去。刚到窗下,忽然脚下踩着一件东西,软绵绵的好像是棉布一样,捡起来一看,却是一条汗巾裹着一只绣鞋。他伏在窗下听了听,将宿介所说的经过听了个一清二楚,大为高兴,便抽身走了出来。过了几天,毛大翻过墙头,进到胭脂家,但他不熟悉卞家的门径,竟然撞到了卞老汉的屋前。卞老汉从窗里看见是一个男人,看他那副鬼鬼祟祟的样子,知道是为女儿而来。卞老汉心里冒火,操起一把刀就冲出来。毛大一见,大为害怕,转身就走。刚要爬上墙头,卞老汉已经追到跟前,毛大急得无路可逃,便转身去夺卞老汉手中的刀。这时,卞氏也起了床,大声喊叫起来,毛大脱不了身,便杀死了卞老汉。胭脂的病刚有好转,听到院子里的吵闹声,才起了床。母女二人点上蜡烛,出来一看,发现卞老汉的脑壳已被劈开,说不出话来,很快就气绝身亡。两人在墙根下找到一只绣鞋,胭脂娘一看,认出是胭脂的。便逼问女儿,胭脂哭着将实情告诉了母亲,只是不忍心连累王氏,便只说鄂秀才自己前来的。天亮以后,母女告到县里去,县官于是派人将鄂秋隼抓来。这鄂秋隼为人谨慎,不太爱说话,今年十九岁,但见了生人还像个小孩子一样羞怯。一被抓便吓得要死,他走上公堂,却不知说什么是好,只是战战兢兢的。县官看他这个模样,越发相信案情是真,便对他重刑相加。这书生忍受不了痛苦,只得屈打成招。鄂秋隼被解送到州衙,又像在县里一样被严刑拷打。鄂秀才满腔冤气,每次都想和胭脂当面对质;但一见了面,胭脂就痛骂不已,他只有张口结舌,不能为自己辩解,因此,他被判了死刑。这样反反复复地被审讯,经过好几个官员审问,都没有不同的招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