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女(第4/6页)

到了水门内,有一座向南的宅子,霍女就带着黄生径直进去了。一会儿,男女老少纷纷出来迎接,都说:“黄郎来了。”黄生进去拜见了岳父岳母。有两位少年,向黄生作揖问候,坐下交谈,这是霍女的兄弟,大郎和三郎。在欢迎他们的宴席上没有太多的菜肴,只摆了四个大玉盘,方桌就满了。鸡蟹鹅鱼,都是切开又拼为整个的。大郎、三郎用大碗喝酒,谈吐豪放。饭后领他们进入另一个院落,让他们夫妇二人住在一起。卧床的被子枕头柔软光滑,床则是用皮革代替棕藤条制成的。每天有丫环仆妇送来三餐,霍女有时整天不出房门。黄生住在单独的小院中有些苦闷,多次说想回家,霍女总是劝他别走。有一天,霍女对黄生说:“现在替你着想,想给你买一个女人,好有个儿子传宗接代。可是买个婢妾价钱太高,你假装是我的哥哥,让我父亲出面为你提亲,找个好人家的女儿是不难的。”黄生不同意这样做,霍女不听从。有位张贡士,他的女儿刚刚死了丈夫,商量好出一百两聘银,霍女强迫黄生娶了她。新媳妇小名叫阿美,长得不错。霍女喊她为嫂嫂,黄生局促不安,但霍女却很坦然。有一天,霍女对黄生说:“我将和大姐一起到南海去看望姨妈,一个多月可以返回,请你们夫妇安心在这里住着吧。”说完就走了。

黄生和阿美单独住在一个小院内,女仆们按时送来饮食,也很丰盛。但自从阿美进门后,没有看见一个人到他们屋里来。每天早晨,阿美去问候婆婆,说一两句话就退了出来,妯娌们在旁边,见面时只是笑笑而已。即使阿美在那边待的时间长一些,也不怎么有亲热的表示。黄生见岳父时,也是这种情况。偶尔遇到霍女的兄弟正在一起谈话,黄生一去,就都不说话了。黄生很纳闷,但不知该向谁诉说。阿美发觉后,问道:“你既然和他们是弟兄,为什么这一个多月都像生客一样?”黄生仓促间无以对答,只好结结巴巴地说:“我在外边住了十年,如今刚刚归来。”阿美又细问公公婆婆的家世,以及妯娌的家乡等情况,黄生答不出来,十分窘迫,看来不能再隐瞒下去,就把实情都告诉了阿美。阿美哭泣着说:“我家虽然贫穷,但从没有给人做贱妾的,难怪妯娌们这样看不起我啊!”黄生恐惧不安,不知怎么办才好,只好跪在地上听凭阿美发落。阿美止住哭泣把黄生拉起来,问他有什么别的打算,黄生说:“我还敢有什么打算,只有一个办法,你一个人回到娘家去吧。”阿美说:“既然已经嫁给了你,再离开你,于情何忍?她虽然先跟了你,是私奔;我虽然是后来的,却是明媒正娶。不如暂且等她回来,问她既然出了这个主意,打算怎么安排我啊?”

又过了好几个月,霍女仍然没有回来。一天夜里,听到客房中有客人饮酒说笑声。黄生偷偷去看,见两位穿着戎装的人坐在上座,一人裹着豹子皮,威风凛凛,像一位天神,东边的一位,用虎头毛皮做头盔,额头衔在虎口中,虎的鼻子耳朵都有。黄生看完吃惊地回了屋,把这些告诉了阿美,竟猜不透霍氏父子到底是什么人。夫妻二人既怀疑又害怕,商量租个房子搬到别处去住,但又怕霍家人生疑心。黄生对阿美说:“实话告诉你吧,即使去南海的人回来,这些事实已定,我也不能在此安家了。现在想带你一起走,又恐怕令尊大人有不同意见。不如暂时分别,两年内我会再来。你能等我就等着,如果想另嫁他人,也由你决定。”阿美想告诉父母和黄生一起走,黄生不同意。阿美泪流满面,要黄生立下誓言,就告别黄生回娘家去了。黄生进去向霍女父母辞行,这时霍家兄弟都出门去了,霍父挽留黄生等他们回来再走,黄生不听,立即上路。黄生上船以后,心情很悲伤,失魂落魄似的。到了瓜洲,回头忽然看见一只帆船飞快驶来,船渐渐近了,船头按剑坐着的竟是霍大郎。大郎远远地对黄生说:“你想赶快回家,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商量?你把夫人留在这里,让等二三年,谁能等待啊?”说着,船已靠近,阿美从船中出来,大郎搀扶她上了黄家的船,然后跳回到自己的船上就返回去了。原来,阿美回到娘家,正在向父母哭诉,忽然霍大郎带着车马来到家里,用剑逼着阿美上车,风风火火地赶着车走了。阿美一家吓得不敢喘气,没有人敢问敢拦。阿美说完这些情况,黄生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但得到阿美非常高兴,就开船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