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第4/7页)

青梅见提亲不成,便想为自己打算。过了几天,她在夜里去见张生。张生正在读书,惊讶地问青梅从哪里来。青梅回话时吞吞吐吐,张生态度严肃地要她走开。青梅哭着说:“我是良家之女,不是私奔的女人。只是认为你是个有贤德的人,所以愿意以身相托。”张生说:“你爱我,说我有贤德。在黑夜里私会,自爱的人都不这么干,你难道以为有贤德的人会这么干吗?以胡来开始,以成婚告终,君子尚且认为这么做不行,何况假如婚事不成,你我怎么做人?”青梅说:“万一婚事能成,你肯收留我吗?”张生说:“娶妻如你,还有什么可求?只是有三点是无可奈何的,所以我不敢轻易答应。”青梅问:“怎么讲?”张生说:“你不能自己做主,这便无可奈何;即使你能自己做主,但我父母不满意,还是无可奈何;即使父母满意,但你的身价一定很高,我穷,不能把钱备齐,尤其是无可奈何。你快走,瓜田李下,备受嫌疑,人言可畏!”青梅临走时又嘱咐说:“如果你有意,请与我一起想办法。”张生答应下来。

青梅回去后,阿喜问她到哪儿去了,她便跪下来承认自己去见了张生。阿喜对她的私奔非常生气,打算加以责打。青梅哭着表白自己没干非礼之事,于是据实相告。阿喜赞叹说:“不肯苟合,是礼;一定要告诉父母,是孝;不轻易许诺,是信。具有这三种品德,一定会得到上天的保佑,他不用为自己的贫穷担忧了。”接着又说:“你想怎么办?”青梅说:“嫁给他。”阿喜笑着说:“傻丫头能自己做主吗?”青梅说:“要不行,一死了之!”阿喜说:“我一定让你如愿。”青梅伏地叩头大礼拜谢她。又过了几天,青梅对阿喜说:“你前些天是说笑话,还是真的大发慈悲?要是大发慈悲,我还有些难言的隐衷,一并请你垂怜。”阿喜问隐衷是什么,青梅回答:“张生不能来下聘礼,我又无力为自己赎身,一定要交满赎金,说是嫁我,等于不嫁。”阿喜沉吟着说:“这不是我能出力的了。我说嫁你,恐怕还不合适;而说一定不要赎金,父母一定不会答应,也不是我敢说的。”青梅听了,泪水流成了线,只求阿喜怜悯她,拯救她。阿喜想了许久,说:“没办法,我存了一些私房钱,一定倾囊相助。”青梅行礼道谢,于是暗中告知张生。张母大喜,经多方借贷,共得到若干钱,存了起来,等待着好消息。

恰巧王进士被任命为曲沃县令,阿喜乘机对母亲说:“青梅年纪已大,现在父亲要去上任,不如把她打发了吧。”王夫人本来就认为青梅太机灵,恐怕会引诱阿喜干坏事,每每想把青梅嫁出去,只是担心阿喜不乐意,现在听了阿喜这么说,也很高兴。过了两天,有个佣人的老婆来讲了张家的意思。王进士笑着说:“他只配娶个丫头,此前太狂妄了!不过把她卖给大户人家做妾,价钱应会比当初加倍。”阿喜连忙上前说:“青梅侍候我很久了,把她卖给人家为妾,我实在过意不去。”于是王进士给张家传话,仍然按原来的身价签了赎身契,把青梅嫁给张生。进了张家的门,青梅孝敬公婆,曲意顺从,超过了张生,同时操持家务更为勤快,吃糠咽菜,不以为苦,因此全家没有不喜欢不看重青梅的。青梅又以刺绣为业,卖得很快,商人在门口等候收购,唯恐买不到手。这样挣的钱稍可应付家中的穷日子。青梅还劝张生不要因为顾家而误了读书,全家的管理照料都自己一人承担下来。由于主人要去上任,青梅前去与阿喜告别。阿喜见了青梅,哭着说:“你有了如意归宿,我真的不如你。”青梅说:“这是谁赐给的,我怎么敢忘记?但你认为自己不如我,会折我的寿的。”于是二人悲泣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