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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小偷巴什金过去是师范学院的一名学生,现在却是一个受尽折磨的肺结核病人,他雄辩地劝导我说:

“你怎么像个姑娘似的腼腆呢?难道你害怕失掉贞节吗?对姑娘来说,贞节是她们的全部财产,而对于你呢,只是一副枷锁罢了。公牛倒挺老实,那是因为它吃饱草料了。”

巴什金一头火红的头发,脸刮得像一个演员,矮小的身体像小猫一样灵活而柔软。他以一个教导者和保护者的姿态对待我,而我也觉得,他是诚心诚意地希望我能获得成功,得到幸福。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读过不少好书,尤其喜欢《基督山伯爵》240。

“这本书里既有目标也有热情。”他说。

他喜欢女色,谈起女人来便津津乐道,眉飞色舞,兴奋不已。从其衰弱的身体里产生一种痉挛,在这种痉挛里有一种病态的东西,令人感到恶心。不过我很留心地听着他说话,我觉得他的话很优美。

“娘儿们,娘儿们!”他唱歌似的说道,黄色的脸皮上泛起了红晕,一双黑眼睛闪着叹赏的亮光,“为了娘儿们我什么都可以去干。女人就像魔鬼一样,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罪孽!再没有什么比跟女人恋爱更美的事了!”

他是一个讲故事的天才,可以毫不费力地为妓女们编造各种关于不幸爱情的委婉动人的小调。他编出的小调传遍了伏尔加河两岸的所有城市。下面一首流传极广的小调就是他编的:

我长得很丑,家里又穷,

我衣衫褴褛。

对于这样的姑娘,

谁也不会娶她做老婆……

另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叫特鲁索夫,他待我也很好。他仪表优雅,穿着讲究,有一双演奏家一样纤巧的手。他在造舰厂工业区里开了一间小铺,上面挂着一块“钟表匠”的招牌,干的却是推销偷盗来的黑货。

“彼什科夫,你可别去沾偷窃这玩意儿的边!”他一边对我说,一边在庄重地抚弄他的银白色的胡子,眯缝着一双狡猾而又大胆的眼睛,“我看得出来,你会走别的路,你是一个有心智的人。”

“什么叫——有心智的人?”

“那是说,这种人对什么都不嫉妒,只有好奇心……”

这对我来说,并不正确。其实我对许多事情都嫉妒过。巴什金能用特殊的唱诗般的声调说话的能力,能运用出人意料的比喻和语调的方法,我就很嫉妒。我记得他在讲一个爱情故事时,是这样开头的:

“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我像树洞里的猫头鹰那样,坐在斯维雅日斯克这个贫穷城镇的客店里。那是在秋天,十月份,连绵不断地下着雨,秋风吹拂,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鞑靼人拖着嗓门在唱歌似的,那歌没完没了:噢——噢——呜——呜——呜……”

“……忽然,她回来了,那么轻盈、鲜艳,宛若旭日东升的云彩,而眼睛里呢——那灵魂的纯洁是虚假的。‘亲爱的,’她用真诚的声音说,‘我没有对不起你吧!’我知道她是在撒谎,却又信以为真!——理性上我很清楚,而感情上却总是不相信她在撒谎。”

在讲故事时,他的身体有节奏地摇晃着,微微闭起眼睛,并常用轻轻的手势触摸一下自己的心房。

他的声音低沉、浑浊,而他的话却是明确的,就像是夜莺在唱歌。

我也嫉妒特鲁索夫。这个人非常有趣地讲述了西伯利亚、希瓦、布哈拉等地方的故事,非常尖刻地嘲笑了大主教们的生活。有一次他还神秘地讲了沙皇亚历山大三世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