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序

1930年,瑞典皇家科学院诺贝尔奖评审委员会,将文学奖首次颁发给一位美国作家,授奖的理由是,“他的描述刚健有力、栩栩如生,他有以机智幽默创造新型性格的才能”。

这位美国第一个荣获诺贝尔文学奖、享有国际声誉的作家就是辛克莱·路易斯(Sinclair Lewis,1885—1951)。瑞典皇家科学院诺贝尔授奖委员会学术秘书埃·阿·卡尔费尔德借此机会,欢迎美国进入世界文学的重要论坛,并庄严地宣告说:“是的,辛克莱·路易斯是一个美国人,他写的是一种新的语言——美国语言——作为代表一亿两千万美国人的一种语言……伟大的美国新文学是和民族自我批评一起开始的。它是一种健康的标志。”路易斯在致答谢词时也同样自信地说:“我对美国文学的未来充满了热切的希望和信心。”诚然,正如研究路易斯的权威马克·肖勒教授所说:“路易斯以美国代言人的态度接受了诺贝尔奖奖金,不过是这历史性事件的标志……它在历史上的意义,不仅仅是将美国文艺提高到世界最高标准,同时也使全世界承认美国为世界强国之一,而在二十年前,欧洲是绝不肯承认美国为列强之一的。”美国评论家威拉德·索普则认为:“这是美国文学继19世纪四五十年代取得辉煌成就之后,出现的第二次繁荣,并且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路易斯成为荣膺诺贝尔文学奖的第一个美国作家,确实具有象征意义。”从此以后,截至20世纪70年代末,相继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美国作家就有奥尼尔(1936)、福克纳(1950)、海明威(1954)等达七位之多。美国文学在世界上赢得越来越多的人的喜爱,从而成为世界文学宝库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辛克莱·路易斯自己曾经这样说过:“我的文学创作生涯,就是从《大街》开始的。”事实上,《大街》一问世,立即轰动了整个美国,各州地方报纸都撰文加以评论,这位默默无闻的年轻作家,就此一跃成为蜚声文坛的小说家。当时著名的文学批评家海伍德·布朗(Heywood Brown)、路德维格·路易索恩(Ludwig Lewisohn)、卡尔·范·多伦(Carl Van Doren)、亨利·门肯(Henry L.Mencken)都热情称赞这部尖锐泼辣而又忠实地反映现实生活的小说。许多同辈作家如弗兰克(Waldo Frank),菲茨杰拉德(F.Scott Fitzgerald)和林赛(N.Vachel Lindsay)则相继向他发来了贺电。威廉·艾伦·怀特(William Allen White)还要求把《大街》作为堪萨斯州各级学校学生的必读教材。许多平时不爱读书的美国人,也竞相传诵《大街》。在欧洲,《大街》也引起了十分强烈的反响。从英国著名作家高尔斯华绥(John Galsworthy)、威尔斯(H.G.Wells)和麦肯齐(Compton Mckenzie)写给路易斯的书信中,就可以窥见一斑。

路易斯在此之前虽然写过六部小说,但《大街》的创作过程历时最长,竟达十五年之久。据作者回忆,早在1905年以前,美国人几乎公认:各大城市罪恶成灾,农村里偶尔也有人满怀愤怒,但是一些小城镇却俨然人间乐园一般。在这些小城镇上,通常都可见到绿荫深处的白色小房子,根本不存在贫困现象。每到星期天,性情温柔、声若银铃的牧师照例传播福音和知识。就是开设银行的人,也未必都是精于理财的行家,因为这些人最终竟不可避免地被诚实的自耕农挤垮。尽管这样,小城镇常常以自己友爱和睦的古老传统为莫大的光荣。在大城市,人们都是“各扫门前雪”,老死不相往来的,但一回到老家,见到众乡亲,简直有如置身于大家庭一样。那时候的小城镇,人们二话不说,就借钱给你,送你的孩子上大学。你生了病,往往有好几十个人一天二十四个钟头一刻不停地守候在你身旁,精心照料你。万一你不幸去世了,他们也会陪着你的遗孀在一起守灵。他们总是竭力鼓励年轻人要继承前辈开创的伟大而崇高的事业。所有这些淳朴的古老传统,在年轻的路易斯心里都留下了极其美好的印象。然而,就是在1905年,他只有二十岁、还在耶鲁大学念书的时候,有一次学校放假,路易斯回到自己的老家——美国中西部明尼苏达州大草原上的索克镇(Sauk Center)住了两个月,忽然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路易斯大夫(即作者的父亲)为什么不给哈里(即作者)在农场找一个工作呢?让他这么一天到晚净读那么多的愚蠢的历史书,还有天知道的那些玩意儿,究竟有什么用?”这时,路易斯方才恍然大悟,深信从前那种友爱和睦的传统多半是虚假的,小城镇上的许多人就专爱打听别人的事,搬嘴弄舌,惹是生非。作者后来在《大街》里所说的昔日中西部“粗犷的骑士精神”和“朴实无华的德行”当时早已丧失殆尽,于是路易斯心里就酝酿要写一部小说,来反映当时乡镇生活庸俗、沉闷的气氛。当时他给小说定名为:《乡村病毒》(Village Virus),主人公不是卡萝尔·肯尼科特,而是盖伊·波洛克,后者是一位律师,被作者描写成一个学识渊博、和蔼可亲,并且有着远大抱负的年轻人,可是他来到一个草原乡镇开业以后,思想便逐渐消沉颓唐,染上了“乡村病毒”,以至于麻木不仁。但路易斯只写了两万字左右就搁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