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第3/4页)

“她们根本就不需要理解我们的谈话,”巴扎罗夫说道。

“你们在谈什么人呢?”叶夫多克西亚插进来问道。

“谈漂亮的女人。”

“怎么?这么说来,你们赞同蒲鲁东[99]的看法了?”

巴扎罗夫高傲地挺直身子。

“我谁的意见也不赞同,我有我自己的看法。”

“打倒权威!”西特尼科夫叫嚷起来,他感到高兴的是有了一个在他顶礼膜拜的人面前激烈地发表自己看法的机会。

“但是马科来[100]……”库克什娜打算开口说话。

“打倒马科来!”西特尼科夫大声吼叫起来,“您袒护这些娘儿们吗?”

“不是袒护娘儿们,而是维护妇女的权利,为了捍卫女权,我发誓要流尽最后一滴血。”“打倒……”但是西特尼科夫说到这里就停下来了,“我并不否认她们。”他说道。

“不,我看,您是斯拉夫派!”

“不,我不是斯拉夫派,虽然……当然……”

“不,不,不!您是斯拉夫派,您是《家训》[101]的门徒。您希望手里有一根鞭子才好!”

“鞭子是个好东西,”巴扎罗夫说道,“不过我们只剩下最后一滴……”

“最后一滴什么?”叶夫多克西亚打断他的话。

“最后一滴香槟,最最尊敬的阿夫多吉亚·尼基季什娜,是香槟,而不是您的血。”

“在你们对妇女发起攻击的时候,我不能无动于衷。”叶夫多克西亚继续说道,“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你们最好不要攻击妇女,而去读读米什勒[102]的De I'amour(《关于爱情的书》),那是一本很好的书!先生们,让我们来谈爱情吧。”叶夫多克西亚补充说道。她懒洋洋地把一只手放在揉皱了的沙发枕头上。

接着到来的是一阵突然的沉默。

“不,为什么要谈爱情呢?”巴扎罗夫说道,“您刚才提到奥金佐娃……好像您是这么称呼她的吧?这位夫人是个什么人?”

“妙!妙极了!妙极了!”西特尼科夫尖声叫道,“我来给您介绍。她聪明,富有,是一位寡妇。遗憾的是,她还不够开放,她应该多同我们的叶夫多克西亚认识、接近。让我为您的健康干杯,叶夫多克西亚!让我们来碰碰杯吧!Et toc, et toc, et tin-tin!Et toc, et toc, et tin-tin-tin!”[103]

“维克多,您是个顽皮鬼!”

早餐持续的时间很长。

第一瓶香槟酒喝完以后,接着又喝第二瓶,第二瓶喝完以后,喝第三瓶,第三瓶喝完以后,甚至还来第四瓶……叶夫多克西亚叽里呱啦一直说个不停。西特尼科夫重复她说的话。他们喋喋不休地谈到许多问题,什么是婚姻,是偏见还是犯罪?人生出来是不是都是一样的?究竟人的个性特点表现在哪里?后来,竟然弄到了这般地步:叶夫多克西亚喝得满脸通红,她用扁平的指甲尖敲动一架音调失常的钢琴键盘,用她嘶哑的嗓音唱了起来,先是唱的茨冈歌曲,然后就唱起了塞依穆尔·什弗的《睡眼蒙眬的格拉纳达在打盹》[104]这首情歌,西特尼科夫则把一条围巾包在头上,扮演死去的情人。他唱着:

一次热烈的接吻

粘住了你我的嘴唇

阿尔卡季终于忍耐不下去了。“先生们,这有点像是疯人院!”他大声说道。

巴扎罗夫只是偶尔插进一两句开玩笑的挖苦话——他更多的是喝他的香槟。他打了一个哈欠就站起身来,没同女主人告别,就和阿尔卡季一起走了出去。西特尼科夫也跟着他们跳了起来。

“喂,怎么样啊?喂,怎么样啊?”他一边问,一边讨好地一会儿朝左边跑,一会儿又朝右边跑。“我不是对你们说了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吗?这样的女人我们应该多一些才好呢!她体现着一种很高尚的道德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