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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

“然后,如果他们所说属实,一切就到此结束。灵魂停止轮回,永不复返。”

“象神大师死了吗?”我问。

“就我所知还没有。”

他看出我问题的用意,轻轻笑了一声,迟疑片刻后又说下去,但态度让我以为他想回避我差点脱口而出的问题,亦即他是否真的开悟了。

“我并没有一直住在静修院。当时有幸认识当地林务官员,他就住在山脚的村子外,而且是象神大师的信徒。公务之余,他会来住个两三天,待人十分亲切,我们常聊到忘了时间,他也喜欢找我练英语。认识一段时间后,他说林务局在山上有栋小屋,如果我哪天想独自上山住住,可以给我钥匙。我三不五时会过去,徒步得花上两天:先坐巴士到那个村子,之后就得步行。只要你到了那里,就能感受到庄严幽静的氛围。我把简单行李装在背包里,又雇了个挑夫帮我扛补给品,我要一直待到没有食物为止。那是栋小木屋,后面有简单的厨房,家具只有放睡袋的木板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山上的气温偏低,晚上生火颇为舒服。我只要想到二十英里之内杳无人烟,就感到既兴奋又刺激。我常在晚上听见老虎的呼啸,或是象群穿越丛林的声音。我常在森林里散步许久,有个地方我非常喜欢,坐在那里可以看到连绵的山峦,眺望下方的湖水;黄昏时分可以看到好多动物,鹿、猪、水牛、大象、豹子等,全都会到那里饮水。

“我在静修院待满刚好两年,又跑到山上那栋小木屋,原因你听了可能会觉得好笑:我想在那里过生日。我在生日前一天抵达,第二天早上天没亮就醒来,准备到刚才那个地方看日出,我闭着眼睛也走得到。我坐在一棵树下等待,当时还一片漆黑,但是星光黯淡,白天即将来临。说也奇怪,我既紧张又期待,光线缓缓穿透黑暗,慢到几乎无法察觉,好像神秘的身影熘过树林。我的心跳加速,仿佛危险逐渐接近。太阳升了起来。”

拉里停了一下,露出懊恼的笑容。

“我实在词穷,没有描述的天分,说不出那些写景的字眼,无法让你身临其境般看见黎明壮丽的景色,群山中森林茂密,薄雾笼罩在枝头,还有下方那座深不见底的湖泊。太阳从山峦的缝隙中透了过来,照得湖水银闪闪的,我完全陶醉在眼前的美景中,内心涌现一股幸福感,以及超然物外的喜乐,这是前所未有的体验。这时候,某种奇异的刺痛感从脚底升到头顶,我的灵魂好像离开了身体,享受着前所未见的美好。我感到胸口充满超乎人类的智慧,过去的混沌变得清明,一切的困惑全部解开。可是幸福感太过强烈,却也让我痛苦不已。我奋力想要摆脱这种状态,觉得继续下去一定会死掉。然而,我又宁可就此死去,所以不愿放手。我要怎么形容呢?任何字眼都无法表达那种至高无上的幸福。我恢复神志之后,只觉得精疲力竭、浑身发抖,就沉沉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我走回小木屋,心情轻松愉快,仿佛双脚腾空一般。我弄了点东西吃,当时简直饿坏了,然后就点起烟斗。”

拉里眼下也点了烟斗。

“我不敢把这当成开悟,别人经年累月苦修都不见得达到的境界,区区来自伊利诺伊伊州玛文镇的劳伦斯·达雷尔又何德何能呢?”

“你不觉得这可能是种催眠的状态吗?毕竟当时的心境,加上孤独一人、黎明前神秘的气氛和银闪闪的湖水可能都有影响。”

“那是我体验过的最强烈的真实感。老实说,那就是千百年来各地神秘主义人士获得的经验,比如印度的婆罗门教、波斯的苏菲派、西班牙的天主教徒和新英格兰的新教徒。只要是想设法形容这种境界,大家的用语都差不多,虽然确确实实发生过,却难以解释清楚。到底是我短暂与梵合一,还是潜意识中普世灵性的觉醒,我也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