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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伊莎贝尔问道,微微皱眉。

“噢,你和你母亲出去应酬的时候。我常去她祖父家里,跟她坐在他们家那棵大榆树下,互相读书给对方听。她很喜欢诗集,自己也会创作。”

“那个年纪的女孩子都这样,写的东西都乏善可陈。”

“当然啦,这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想必我还不懂得欣赏。”

“你那时候顶多十六岁吧。”

“当然,她的诗是以模仿为主,很有罗伯特·弗罗斯特41的风格。不过,我总觉得,她小小年纪能写成这样,相当了不起。她的听觉很敏锐,节奏感也很好,可以感受到乡间的声音和气味,譬如空气中柔和的春意,以及雨后旱地散发的清香。”

“我不晓得她会写诗。”伊莎贝尔说。

“她总是偷偷写,怕你们笑,那时她还很害羞。”

“现在不可同日而语了。”

“大战结束后我到了芝加哥,她差不多是大人了,读了许多有关工人阶级现状的书籍,也在芝加哥亲眼见证了部分情况。她迷上了诗人卡尔·桑德堡42,开始拼命写自由体诗,描写穷人困苦的生活和工人阶级遭到剥削的情况。我敢说那时这类诗很常见,但是她写得很真诚,其中不乏怜悯和理想。那时她的志愿是当社工,牺牲奉献的精神教人感动。我觉得她很有前途,不傻里傻气也不无病呻吟,却给人纯真可爱甚至灵魂高贵的印象。那年夏天,我们时常碰面。”

我看得出来,伊莎贝尔听得越来越不耐烦。拉里不晓得自己正拿着匕首往她心里刺,字字句句都在加深伤口。但伊莎贝尔开口时,嘴巴却露出浅笑。

“她为什么会找你说心事呢?”

拉里看着她,眼神充满信任。

“我也不知道。你们大家都很有钱,她不过是个穷孩子,而我也不属于这圈子,去玛文只是因为尼尔森叔叔在那儿当医生,想来她可能觉得我们有点像吧。”

拉里没有半个亲戚。我们至少会有些表亲,虽然少有来往,但至少让人觉得是家族的一分子。拉里父亲是独生子,母亲是独生女,祖父是贵格会教徒,年纪轻轻便在海上失踪,外祖父也没有兄弟姐妹。世上少有人像拉里这样无依无靠。

“你有没有想过,苏菲当时可能爱着你?”伊莎贝尔问道。

“从来没有。”他微笑道。

“她当然爱你了。”

“拉里那时参战负伤,回来成了英雄,芝加哥有一半的女生都暗恋他吧。”格雷依然口无遮拦。

“哪里只是暗恋,她根本就是崇拜你啊。拉里,难道你真的不晓得吗?”

“真的不晓得,我也不相信。”

“因为你觉得她品行端正嘛。”

“以前的情景我还记得很清楚:一个瘦瘦的女孩,头发绑着蝴蝶结,表情严肃地读起济慈的诗,声音颤抖,眼睛泛泪,只因为诗太美了。不知道那个她,到哪里去了。”

伊莎贝尔的表情略带惊讶,狐疑地瞄了拉里一眼。

“时间好晚了,我也快要累瘫了,走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