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九章(第2/3页)

“你有没有,”阿迪克斯打断了我的思索,“随便在什么时候,进到尤厄尔家的院子里——未经他们家的人明确邀请,你有没有在什么时候擅自进入他们家?”

“没有,先生,芬奇先生,从来没有。我不会那样做的,先生。”

阿迪克斯曾经说过,判断一个证人是在撒谎还是在讲真话的一种方法是听其言,而不是观其色。我把他的方法用在了汤姆身上:他一口气否定了三遍,不过他的语调很平静,没有拖泥带水,哼哼唧唧。虽然他的严词否认未免有些太过,但我发现自己还是相信他的话。他看上去是个本分正派的黑人,一个本分正派的黑人绝不会自作主张进入别人家的院子。

“汤姆,去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傍晚,你经历了什么事?”

楼下的观众都屏住了呼吸,身子向前倾。我们身后的黑人也是同样的动作。

汤姆有着黑丝绒一般的皮肤,并不光亮,而是像色泽柔和的天鹅绒一般。他的眼白在面庞上流荡着神采,开口说话的时候,莹白的牙齿也闪着亮光。如果没有肢体残损的话,他会是一个标准的男子汉。

“芬奇先生,”他说,“那天傍晚,我跟平常一样下工回家,经过尤厄尔家的时候,看见马耶拉小姐在前廊上——就像她刚才所说的那样。当时那里好像非常安静,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一边走一边寻思这是什么原因,马耶拉小姐喊了我一声,让我过去帮个忙,说就一会儿工夫。于是我走进院子,东瞧瞧西望望,看有什么柴火要劈,可是什么也没看见。她说:‘不是劈柴,是屋子里有活儿要你帮忙。那扇破门的合页松了,你看,很快就要到秋天了。’我说,马耶拉小姐,你有螺丝刀吗?她说,应该有。于是我就走上台阶,她做了个手势,让我进去,我就走进前屋,看了看那扇门。我说,马耶拉小姐,这门看着好好的。我又把门来回扳了几下,合页也都没问题。正在这时候,她在我面前把门关上了。芬奇先生,我一直在想,她家里怎么这么安静,突然我明白了,原来别的孩子都不在家,一个也不在。我说,马耶拉小姐,孩子们都去哪儿啦?”

汤姆那黑丝绒一样的皮肤开始变得油光发亮,他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我问她孩子们上哪儿去了。”他继续说,“她告诉我——当时她好像差点儿笑出声来,她说他们都去镇上买冰激淋了,还说:‘我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才给他们每人攒够了五分钱,不过我还是做到了。他们全都到镇上去了。’”

汤姆显得有点儿不安,不过这和潮湿闷热的天气无关。“你是怎么回答她的,汤姆?”阿迪克斯问。

“我说的好像是,噢,马耶拉小姐,你这样犒劳他们真是妙极了。她说:‘你真是这么想的?’我觉得她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想说的是,她那种攒钱的做法很绝妙,用冰激淋犒劳他们也很体贴。”

“我明白你的意思,汤姆,接着说吧。”阿迪克斯说。

“哦,我说,我最好还是走吧,因为也没什么可帮忙的。可她说,噢,你当然能帮得上忙,然后她让我踩在椅子上,把大立柜顶上的箱子拿下来。”

“不是你劈开的那个大立柜吧?”阿迪克斯问。

证人微微笑了一下。“不是,先生,是另外一个,几乎跟屋子一样高。我照她说的去做,正要伸手去拿箱子,谁曾想她——她抱住了我的双腿,她抱住了我的双腿,芬奇先生。我吓得赶紧跳下来,把椅子都碰翻了——那是我离开之前在那个房间里弄乱的唯一一样东西,唯一一件家具,芬奇先生。我敢向上帝发誓。”

“你碰翻椅子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汤姆呆愣愣地卡在那里,说不出一个字。他看了一眼阿迪克斯,随即把目光投向陪审团,然后又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的安德伍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