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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驹子摇摇头,哭了起来。她的脸贴在岛村掌上,显得比平时小巧玲珑。绷紧的太阳穴在忒忒地跳动着。

看见着火,驹子就哭了起来。可是她哭什么呢?岛村并没怀疑,还是搂抱着她。

驹子突然不哭了,她把脸从岛村肩上抬了起来。

“哎哟,对了,今晚蚕房放电影,里面挤满了人,你……”

“那可就不得了啦!”

“一定会有人受伤,有人烧死啊!”

两人听见上面传来一片骚乱声,就慌慌张张地登上石磴。抬头一看,高处客栈二三楼房间的拉窗差不多都打开了,人们跑到敞亮的走廊上观看着火场面。庭院一个角落里,一排菊花的枯枝,说不清是借着客栈的灯光还是星光,浮现出它的轮廓,令人不禁感到那上面映着火光。就在那排菊花后面,也站着一些人。三四个客栈伙计从岛村他俩头顶上跌跌撞撞地滚落下来。驹子提高嗓门问:

“喂,是蚕房吗?”

“是蚕房。”

“有人受伤吗?有没有人受伤?”

“正一个个地往外救呐。来电话说是电影胶片忽拉一声烧着了,火势蔓延得很快。喏,你瞧。”伙计迎头碰上他们两人,只挥了挥一只胳臂,就走了。

“听说人们正把孩子一个个从二楼往下扔呐。”

“唉,这可怎么得了。”

驹子好像追赶着伙计似地走下石磴。后来下楼的人都跑到她的前头去了。她不由自主地跟着跑了起来。岛村也随后跟上。

在石磴下面,火场被房子挡住,只能看见火舌。火警声响彻云霄,令人越发惶恐,四外乱跑。

“结冰了,请留神,滑啊!”驹子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岛村,趁机说:“对了,你就算了,何必一块去呢。我是担心村里的人。”

她这么说,倒也是的。岛村感到失望。这时才发现脚底下就是铁轨,他们已经来到铁路岔口跟前了。

“银河,多美啊!”

驹子喃喃自语。她仰望着太空,又跑了起来。

啊,银河!岛村也仰头叹了一声,仿佛自己的身体悠然飘上了银河当中。银河的亮光显得很近,像是要把岛村托起来似的。当年漫游各地的芭蕉[芭蕉,即松尾芭蕉(1644-1694),日本著名俳句诗人。他一生在旅行中度过,写了许多游记和俳句],在波涛汹涌的海上所看见的银河,也许就像这样一条明亮的大河吧。茫茫的银河悬在眼前,仿佛要以它那赤裸裸的身体拥抱夜色苍茫的大地。真是美得令人惊叹不已。岛村觉得自己那小小的身影,反而从地面上映入了银河。缀满银河的星辰,耀光点点,清晰可见,连一朵朵光亮的云彩,看起来也像粒粒银砂子,明澈极了。而且,银河那无底的深邃,把岛村的视线吸引过去了。

“喂,喂。”岛村呼唤着驹子,“喂,来呀!”

驹子正朝银河下昏暗的山峦那边跑去。

她提着衣襟往前跑,每次挥动臂膀,红色的下摆时而露出,时而又藏起来,在洒满星光的雪地上,显得更加殷红了。岛村飞快地追了上去。

驹子放慢了脚步,松开衣襟,抓住岛村的手。

“你也要去?”

“嗯。”

“真好管闲事啊!”驹子提起拖在雪地上的下摆,“人家会取笑我的,你快回去吧!”

“唔,我就要到前边去。”

“这多不好,连到火场去也要带着你,在村里人面前怪难为情的。”

岛村点点头,停了下来。驹子却轻轻地抓住岛村的袖子,慢慢地起步走了。

“你找个地方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找什么地方好呢?”“什么地方都行啊。”

“是啊。再过去一点吧。”驹子直勾勾地望着岛村的脸,突然摇摇头说:“我不干,我再也不理你了。”

驹子抽冷子用身子碰了碰岛村。岛村晃悠了一下。在路旁薄薄的积雪里,立着一排排大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