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第3/10页)

哈姆莱特

他怎么会发疯?

小丑甲

人家说得很奇怪。

哈姆莱特

怎么奇怪?

小丑甲

他们说他神经有了毛病。

哈姆莱特

从哪里来的?

小丑甲

还不就是从丹麦本地来的?我在本地干这掘墓的营生,从小到大,一共有三十年了。

哈姆莱特

一个人埋在地下,要经过多少时候才会腐烂?

小丑甲

假如他不是在未死以前就已经腐烂——就如现在有的是害杨梅疮死去的尸体,简直抬都抬不下去——他大概可以过八九年;一个硝皮匠在九年以内不会腐烂。

哈姆莱特

为什么他要比别人长久一些?

小丑甲

因为,先生,他的皮硝得比人家的硬,可以长久不透水;倒楣的尸体一碰到水,是最会腐烂的。这儿又是一个骷髅;这骷髅已经埋在地下二十三年了。

哈姆莱特

它是谁的骷髅?

小丑甲

是个婊子养的疯小子;你猜是谁?

哈姆莱特

不,我猜不出。

小丑甲

这个遭瘟的疯小子!他有一次把一瓶葡萄酒倒在我的头上。这一个骷髅,先生,是国王的弄人郁利克的骷髅。

哈姆莱特

这就是他!

小丑甲

正是他。

哈姆莱特

让我看。(取骷髅)唉,可怜的郁利克!霍拉旭,我认识他;他是一个最会开玩笑、非常富于想像力的家伙。他曾经把我负在肯上一千次;现在我一想起来,却忍不住胸头作恶。这儿本来有两片嘴唇,我不知吻过它们多少次——现在你还会挖苦人吗?你还会蹦蹦跳跳,逗人发笑吗?你还会唱歌吗?你还会随口编造一些笑话,说得满座捧腹吗?你没有留下一个笑话,讥笑你自己吗?这样垂头丧气了吗?现在你给我到小姐的闺房里去,对她说,凭她脸上的脂粉搽得一寸厚,到后来总要变成这个样子的;你用这样的话告诉她,看她笑不笑吧。霍拉旭,请你告诉我一件事情。

霍拉旭

什么事情,殿下?

哈姆莱特

你想亚历山大在地下也是这副形状吗?

霍拉旭

也是这样。

哈姆莱特

也有同样的臭味吗?呸!(掷下骷髅。)

霍拉旭

也有同样的臭味,殿下。

哈姆莱特

谁知道我们将来会变成一些什么下贱的东西,霍拉旭!要是我们用想像推测下去,谁知道亚历山大的高贵的尸体,不就是塞在酒桶口上的泥土?

霍拉旭

那未免太想入非非了。

哈姆莱特

不,一点不,我们可以不作怪论、合情合理地推想他怎样会到那个地步;比方说吧:亚历山大死了;亚历山大埋葬了;亚历山大化为尘土;人们把尘土做成烂泥;那么为什么亚历山大所变成的烂泥,不会被人家拿来塞在啤酒桶的口上呢?

凯撒死了,你尊严的尸体

也许变了泥把破墙填砌;

啊!他从前是何等的英雄,

现在只好替人挡雨遮风!

可是不要作声!不要作声!站开;国王来了。

教士等列队上;众舁奥菲利娅尸体前行;雷欧提斯及诸送葬者、国王、王后及侍从等随后。

哈姆莱特

王后和朝臣们也都来了;他们是送什么人下葬呢?仪式又是这样草率的?瞧上去好像他们所送葬的那个人,是自杀而死的,同时又是个很有身分的人。让我们躲在一旁瞧瞧他们。(与霍拉旭退后。)

雷欧提斯

还有些什么仪式?

哈姆莱特

(向霍拉旭旁白)那是雷欧提斯,一个很高贵的青年;听着。

雷欧提斯

还有些什么仪式?

教士甲

她的葬礼已经超过了她所应得的名分。她的死状很是可疑;倘不是因为我们迫于权力,按例就该把她安葬在圣地以外,直到最后审判的喇叭吹召她起来。我们不但不应该替她祷告,并且还要用砖瓦碎石丢在她坟上;可是现在我们已经允许给她处女的葬礼,用花圈盖在她的身上,替她散播鲜花,鸣钟送她入土,这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