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叔叔于勒(第2/4页)

此外,一位船长还告诉我,于勒租下了一个大店铺,生意做大了。

两年之后,他在第二封信上告诉我们:

“我亲爱的菲力浦,写此信为报平安,我的身体健康,你不必挂念。生意也很顺利。明天我动身去南美洲,此行时间会很长,或许数年不能通音信。如果我未能写信给家里,你也不必担心。一旦做生意发了财,我就返回勒阿弗尔。但愿为期不会太久,我们就能欢聚一堂,过上幸福生活……”

他这封信成了全家的福音书。我们一有机会就拿出来念念,一来人就拿出来显示显示。

果然,有十年时间,于勒叔叔没有再给家里写信了。但是我父亲的希望,随着岁月的流逝却反而与日俱增;我母亲也经常这么讲:

“等我们的好于勒一回来,家里的状况就会大大改观。这一家子,总算出息了一个人!”

我父亲也一样,每逢星期天,一望见远洋驶来的巨轮,在半空留下长龙似的黑烟,他总不忘重复他那句老话:

“嘿!如果于勒在那船上,那多叫人惊喜啊!”

而我们几乎以为随时都可以看到他挥动手帕,喊道:

“哎唉!菲力浦!”

他必定满载而归,并且有了这种指望,家里不知作了多少打算,甚至准备用于勒叔叔的钱,在安古维尔一带买一处乡居。我不敢说就这件事,我父亲没有同人洽谈过。

大姐已经二十八岁了,二姐也只小两岁,都还没有嫁出去,这是全家人的一大愁心事。

终于有人来向二姐求婚了。对方是个公务员,家庭并不富有,但是人还算体面。我始终确信这样一点:那个年轻人最终决定向二姐求婚,也是因有一天晚上,我们给他看了于勒叔叔的那封信。

我们家自然赶紧允婚,还决定婚礼之后,全家人去泽西岛旅游一趟。

泽西岛是穷人的旅游圣地。旅途并不远,乘坐轮船渡海,就算出国旅游了,因为那小岛隶属英国。因此,一个法国人,只要在海上航行两小时,就能到当地看邻邦的人民,研究那个挂满英国旗的小岛上的风土人情;不过,有些人则直言不讳,说岛上的民风实在粗鄙得很。

去泽西岛旅游,成为我们关注的大事,成为我们唯一的期待,成为我们每时每刻的梦想。

终于盼来了启程的一天。回想起来,还像昨天刚发生的事情。在格朗维尔码头,汽轮生火待发。我父亲神色惶惶,紧紧盯着我们的三件行李装上船;母亲也惴惴不安,紧紧抓住我那未出嫁的大姐的胳膊。自从二姐结婚之后,大姐便失魂落魄,如同一窝鸡只剩下一只那样。新婚夫妇走在我们后边,他们总要落得很远,害得我经常回头去看。

轮船拉响了汽笛。我们全上了船,只见轮船离开堤坝,驶向外海,当时风平浪静,海面犹如绿色大理石桌面。我们望着远逝的海岸,又欣喜又得意,很少出门旅行的人莫不如此。

父亲礼服上的污渍,当天早晨就仔细擦拭掉了,现在他穿在身上,抚着肚子神气活现,但是还往周围散发汽油味;这种气味标志出门的日子,我一闻到就知道是星期天了。

忽然,他瞧见两位漂亮的夫人,有两位先生递给她们牡蛎吃。一名衣衫褴褛的老水手正用小刀,撬开一只只牡蛎,交给两位先生,再由他们传给两位夫人。那两位夫人用餐的姿势非常优雅,先用一块细布手帕托住牡蛎,嘴再微微向前探,免得油点脏了衣裙。接着,她们快速地轻轻一吮,再将空壳扔进海里。

这种在航行的船上吃牡蛎的别致行为,无疑深深吸引了我父亲。他觉得这很有格调,非常高雅,不同凡响,于是他走到我母亲和两个姐姐跟前,问道:

“我请你们吃牡蛎,好不好啊?”

母亲考虑花费,颇为犹豫;但是我两个姐姐当即都接受了。母亲怏怏不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