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第2/3页)

"我正在护理一位租赁这套房间的二年级学生,这个可怜的家伙因患流行性感冒病倒了。今晚不能玩惠斯特了,老兄。"

不久,房间里就剩下格里菲思一个人了,菲利普便招呼他。

"嘿,你怎么推辞不去参加今晚的晚会啦?"他问道。

"这并不是为了你,我得读我的外科教科书。"

"你尽管去好了。我过一会儿就会好的。你不必为我操心。"

"好的。"

菲利普的病情渐见恶化。夜幕降临时,他的神志有些昏迷不清。次日晨光熹微时分,他才从心神不宁的睡眠中清醒过来。他发现格里菲思从扶手椅里爬起来,双膝跪在地上,用手指把一块块煤扔进壁炉里。格里菲思身穿宽大的睡衣裤,外面套了件晨衣。

"你在干什么?"他问道。

"我把你吵醒了吗?我在生火,想尽量不弄出响声来。"

"你为什么不躺在床上?现在什么时候了?"

"五点左右。我想,今晚我最好还是通宵陪伴着你。我把扶手椅搬了进来,是因为我怕一铺上床垫,我睡得太死,就听不见你要什么东西了。"

"我希望你快别这样了,"菲利普呻吟道,"假如把你传染上了,怎么办?"

"那你就来护理我,老兄,"格里菲思笑着说。

早晨,格里菲思打开百叶窗。固守了个通宵,他看上去脸色苍白,疲惫不堪,但神情仍很快乐。

"喂,找来给你擦洗一下吧,"他兴高采烈地对菲利普说。

"我自己能洗,"菲利普说着,不觉赧然。

"胡扯,你要是躺在小病房里,护士也会来帮你洗的,而我可以做得跟护士一般好。"

菲利普身体太虚弱了,精神上也很痛苦,无力拂其美意,只好听凭他给自己洗脸、洗手、洗脚,让他给自己擦胸、擦背。他的动作温柔,给人以快感,在这同时,他嘴里吐出连珠似的亲切友好的话语。然后,正如他们在医院里做的那样,他换下了床单,抖松枕头整理被褥。

"我想,阿瑟大婶看到了我,保管叫她惊讶不已。迪肯很早就会来看你的。"

"我难以理解你为什么要待我这么好,"菲利普说。

"这对我是一次很好的实习机会。照料一个病人太有趣了。"

格里菲思把自己的早餐给了菲利普,然后穿上衣服出去吃了点东西。十点前几分钟,他手捧一串葡萄和一束鲜花回来了。

"你简直太好了,"菲利普说。

菲利普卧床了五天。

诺拉和格里菲思两人轮流照料他。虽说格里菲思同菲利普年龄相仿,然而他却像一位富有幽默感的母亲一样对待菲利普。他是个体贴人的小伙子,温文尔雅,给人以力量,但是他最大的特点还在于他有一种勃勃的生气,似乎能给每一个与其相处的人带来健康。很多人以他们的母亲或姐妹的爱抚为人生乐趣,而菲利普可不习惯这一套,然而这位体格强壮的年轻人身上洋溢着女性的柔情蜜意,却使他深受感动。菲利普的病情日见好转。于是,格里菲思懒散地坐在菲利普的房间里,讲述些欢快的男女风流逸事,替他解闷消愁。他是个爱调情的家伙,同一个时间里可以跟三四个女人鬼混。他叙述起那些他出于无奈为了摆脱困境而采取的种种办法来,确实娓娓动听。他有这样一种天才,能够使他遭遇的每一件事都蒙上一种富有浪漫色彩的魅力。他因负债累累而手头不活络时,他那些稍许值几个钱的东西都被送进了当铺,即使这样,他还是尽量装得欢天喜地,挥霍无度和落落大方。他生来就是一个冒险家。他就是喜欢那些从事不正当职业以及朝三暮四、反复无常的人,经常出没于伦敦的酒吧间,地痞流氓中很大一批人都同他相识。放荡的女人把他视作朋友,向他倾诉她们人生的烦恼、艰苦和成功;而那班赌棍们却都能体谅他的寒怆的日子,供他吃喝,还借给他面值五英镑的钞票。他虽屡试不第,但都愉快地忍受了。他用幽雅迷人的举止顺从父母双亲的规劝,使得他那位在利兹当开业医生的父亲不忍正言厉色地对他发火。